远在云中的晁错打了个喷嚏,此时,离长安派遣军队迎接梁王的举动已过去数日。 陈买从牛场回来,发现陈平含着笑,在案前提笔挥洒,似要抒发心底的高兴。陈买面上显出深深的困惑,不懂父亲在高兴什么,欲言又止间,陈平看他一眼:“回来了?” 陈买想问的话憋进了嗓子里:“嗯。” 陈平道:“看你身上都是土,快去清理一遭。我与你张良叔有事相商,晚膳便不用了,早些休息吧。” “……”陈买惊悚了。 他虽然迟钝,却也知晓父亲一直将留侯视作竞争对手,什么时候叫过“你张良叔”? 他迷茫地站在原地,看着陈平风一样地离去。 深夜,两大传奇智囊聚在一块嘀咕许久,总算商议出几个办法,该如何布局草原、以待未来。他们的学生即将成为天子,草原诸事,也该早早地着手。 对于张良所言的联络北逃遗民,可当奇兵之用,陈平也是认同。他轻声道:“遗民苦匈奴久矣,只是,这事怕是有些难度。你当先帝没有派人联络过他们么?” 当年逃去草原的,有六国遗民,更多的是不愿归汉的老秦人。在他们心中,永远只有一个陛下,那便是秦皇;永远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大秦的子民。南归新生的刘氏王朝,是背叛,他们宁愿守着秦皇开创的无上荣光,沦为异族奴隶,衣不蔽体,朝不保夕。 为此,当冒顿围先帝于平城的时候,遗民们拒绝指路。陈平对此事一清二楚。 张良点点头,又摇摇头:“可那年,他们愿意协助卢绾的妻儿出逃龙城。” 生在这个疆域的人,不想披发左衽,不想无颜面对先祖,这是随着时间流逝,潜藏在血脉的执念。张良道:“再等等。等大破‘东胡’的战报传遍草原……” 他理解北逃的遗民,就是他,又何尝不是遗民呢。 尚未研究养生术前,每每夜间惊醒,他总要望向韩国故土的方向。 那不是秦汉之别。 张良叹道:“那是思乡啊。” - 春来的草原,牧草茁壮生长,溪水潺潺流动。 汉军大败南下劫掠的东胡人的战报,也随着春日渐深传遍了草原,毫不夸张地说,匈奴单于庭震动了。 别人不知其中猫腻,单于庭还不知晓? 白羊王与楼烦王丢了三千骑兵,却丝毫没有资源收获。特别是楼烦王,元气大伤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部落,那些精锐射雕者,整整损失了上百人! 养出一个射雕者不容易,何况上百个,楼烦王生生被气病了。白羊王狂怒之下,便是惊慌失措,他实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向来被他们当做肥肉的汉朝忽然强硬了起来,不知用什么巫术,让他们自吞苦果。 对,一定是巫术。否则怎么会全军覆没,一个都没回来…… 尽管他们苦,但大单于召见,楼烦王依旧要拖着病体,前往单于 庭。 迎接他们的是大单于凶狠的惩罚。冒顿扬起马鞭, 抽了五十下才放过他们, 青翠的草地鲜血四溅,弥漫着浓浓的腥味。 两王起都不能起,躺在地上痛得一声不吭,最后,冒顿扔了鞭子:“滚!” 赵壅在旁看着,浑身发寒。 冒顿转过身,面颊潮红,眼神渐渐化为平静:“本单于知道,你对旧国心怀怨恨。挂上东胡大旗的主意,也是你给他们出的……” 赵壅冷汗渐起,扑通一声匍匐了下去。 “以后好好教导左贤王,别再做愚蠢的事。”冒顿抹开面上血迹,扔掉马鞭,大步往王帐走。 赵壅哑声道:“韩信、彭越没死……” 冒顿停下脚步,放在身侧的手抽搐了下,咧咧嘴:“不愧是淮阴侯啊,从没和大匈奴交过手,却能打出这样漂亮的仗。” 听到这里,赵壅再过不甘,也只能告退。 很快,冒顿召见左贤王稽粥。 左贤王就是从前的大王子。稽粥二十出头的年纪,人高马大,长发蜷曲在肩头,冒顿带他来到远离王帐的地方,指着南方对他道:“这个亏,因为白羊王楼烦王的愚蠢,我们接受了。我指的地方,是你以后最大的敌人!立国不久的汉朝,已经睁开眼睛了。” 冒顿咳嗽几声,面颊潮红更甚:“稽庾在长安遭受的意外,绝不是意外。汉人发明了对付我们的东西,我将加大力度探查,而你,将继承大单于的事业,为天神的荣光而战。” 稽粥狼一样的目光烁烁,他担忧地看了冒顿一眼,恭敬地俯身:“父,我知道了。” 冒顿拍拍他的脑袋,回望南方。
第 151 章(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