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磕了一个角,散出木头的碎屑。他俊秀的面庞铁青,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从嗓子里低吼出声:“放肆……” 声音扭曲得变了形。 前殿寂静无声,宫女宦者霎时跪了一地,把头匍匐在地上,浑身发着抖。 没过几日就是父皇的祭辰,刘盈死死瞪着那份书帛,脸颊抽动,想要抢夺过来一把撕碎,像看着不共戴天的死敌。他堪堪处于失态的边缘,直到吕雉出声:“盈儿!” 刘盈像被拉了一把,醉酒般跌坐在地。 书帛飘落在地上,吕雉的手同样发颤,冰冷面容爬满滔天的怒意与杀意。好大的胆子,她闭着眼,放轻声音道:“你是皇帝,不过一封乱语的书信,没什么大不了的,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没什么大不了的……母后说出这话,该有多么勉强? 刘盈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眼底布满了血丝:“儿臣要剿灭蛮夷,拿冒顿的人头祭祀高庙。来人,召各位将军议事,不得有延误!” 吕雉没有阻止,只慢慢起身,捡起散了一地的奏疏。 宦者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这个时候,也只有大长秋敢帮着太后扶起桌案,摆好笔墨。将军们来得很快,屁股还没坐稳,便听太后语含杀伐地道:“来汉的匈奴使臣,都杀了。哀家意欲讨伐匈奴,卿家可有良策?” 一石激起千层浪,将军们一片哗然。 刘盈咬着牙,把大致意思复述了一遍,众将们再也不能平静。 主辱臣死,他们来不及跪拜,也来不及高喊“臣死罪”,有人哽咽不已,有人滔滔大哭,大殿弥漫着无尽的悲与怒。坐在最前的樊哙,眼睛通红,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贼奴,岂有此理!!” 他砰地跪在地上:“臣愿领十万兵马,替太后踏平匈奴!” 由樊哙起头,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想要挂帅的将军比比皆是,给刘盈注入镇定与安慰,猛然想起幼弟的武师傅,他欲说些什么,中郎将季布深吸一口气,出列道:“太后,陛下,此时不宜和匈奴开战。” 霎那间,季布成了全场的焦点。 樊哙顿时生了怒,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睛:“你个降将说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 季布原是项羽手下,为人侠义,好打抱不平,勾得河东侠士一呼百应,争先恐后要给汉军使绊子。先帝恨他恨得牙痒痒,打败楚军就派人通缉他,季布辗转到各地,托了许多关系才得以赦免,让先帝宽恕了这段恩怨,封他为五官中郎将,负责统领身边的侍卫。 陛下冰冷的目光望来,眼里似有了憎恶,季布咬牙,顶着快要窒息的压力道:“春耕农忙,仓促备战决不能行。大将军舞阳侯方才说,十万兵马就能踏平匈奴,可当年先帝领兵四十万,结果如何?平城被围,至今难忘。陛下,太后,大将军哗众当斩!” 樊哙大怒,就要冲上去和他算账:“你——” 大殿一时乱糟糟,将军们拉脚的拉脚,箍 腿的箍腿, 好悬把樊哙抱住, 避免了一场血案。 刘盈站起身,冷冷开口,“中郎将所言,无不有理。只是朕的母后,朕的幼弟,被冒顿肆无忌惮地写于信上,若朕无动于衷,不雪此辱,还有何颜面存活世间!” 这话……这话……众人惶恐地哭道:“臣死罪!” 陛下这是决议攻打匈奴了。季布心头泛上苦涩,依旧坚持己见:“先帝在时,尚且听从太中大夫的建议和亲,而今南阳民愤未歇,汉军势弱而匈奴强,臣冒死谏陛下言,为恢复国力,绝不可以出兵。蛮夷此举就是激将之策,激我汉军出塞啊!” 塞外的情况,朝廷两眼一抹黑,没有详细的地形图,没有能支撑长途的战马辎重,出塞就是死。别说樊哙大将军,就是所有的将军齐齐出动,迷路的可能性极大,如何踏平匈奴? 打不胜的仗,起千里兵祸,苦的是百姓。季布苦苦劝说,冒顿统一了草原,早就对大汉虎视眈眈,正愁没有机会劫掠,陛下万不可以上他激将法的当啊。 依旧有人对他怒目而视,樊哙怒气冲冲地坐下来,却不再出言痛骂,红着眼睛嘟囔道:“俺说不过你。” 说罢抬起头,眼巴巴盼着陛下和太后的裁决。 “你这是要朕忍下耻辱,继续和亲……”刘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此时此刻恨极了季布。 将军们会迷路,那用兵如神的淮阴侯呢?要知道韩信彭越根本没有死!便是不能出塞,也能让韩信领兵,把匈奴引进大汉的城池围剿,即将脱口的一瞬间,吕雉喝道:“够了!” 乱哄哄的大殿霎时没了声音,一根针落下都听得见。 知耻而后勇,刘邦忍得,她如何忍不得?她阴沉的面容逐渐平静,
第 86 章(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