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城叶氏, 割据一方。
叶引歌是叶氏这一代第九个女儿。
她身上有凡人的血脉,这一点在后来作为魔界统治者与修界议和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在当时,作为一个魔族与凡人的混血, 她在叶氏的地位, 实在尴尬得很。
哪怕她是这一代所有人当中最努力、功夫最好的那一个, 旁人看她时,看到的还是她继承于凡人母亲的那份血脉。
说真的,若是叫凡人们知道,怕不是要连声叫屈了,无论是仙是魔, 动不动都要歧视凡人一下, 凡人得罪谁了?这叫他们上哪儿说理去?
在家族演武堂中,一次例行演练时,叶引歌一杆银枪将长兄挑落马下时, 后者却忽然笑了起来。
叶引歌不解地看着他,她了解这位长兄,他一向不是个大度的性子,很防备其他兄弟姐妹越过他在父亲面前讨了好去。
他笑够了, 便颇慷慨地为她解惑:“如果是其他弟弟妹妹, 我会感到被威胁,但唯独你,不会让我忌惮, 单凭你低贱的出身,就永远撼动不了我的地位。父亲不会允许,整个叶氏都不会允许。”
叶引歌不言不语,一柄银枪倏忽一动, 枪尖抵上了他的咽喉。
“你不敢杀我,”长兄却不慌不忙,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步步进逼,“就算你不怕死,也该想想你娘,猜一猜你若伤了我,父亲会怎么对她?叶氏的刑罚你也见识过,上次你撑了足足三日,活了下来,却不知你娘那副娇娇弱弱的凡人之躯能撑上几个时辰?”
他踏前一步,叶引歌只能撤了银枪。
“这就对了,”长兄笑道,“你该认清你和你娘在叶家的地位,你娘年轻时的确生得很漂亮,可她已经老了,她身上没有法力,只会一日接一日地衰老下去。而父亲从未把你们放在眼里,哪怕此时此刻我冲出去,向父亲讨了你娘做侍妾,你信不信他也会应下?”
魔界就是这样荒唐,叶引歌无话可说。
“当然我不会这样做,”长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你娘那张老橘子皮似的脸,不值得我开口向父亲讨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做得到。”
“……”
“你再怎么厉害,将来也只能是我这位继任家主的马前卒。”
他仔细欣赏了片刻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隐忍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而叶引歌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他今日话这么多,其实的的确确是因为被她打败而恼羞成怒了。
她闭了闭目,压下心下纷杂的心绪,大步冲到后花园。在叶家的几处花园中,这里离家主院落最远,疏于打理,风景并不太好,连假山旁的泉水都几近干涸,平日里少有人来,是她难得的可以用来排遣的独处之所。
叶引歌飞身上了一颗婆娑树,坐在树干上,把自己隐在繁茂的枝叶里,揪下树上的婆娑果一只只地向下砸,将假山奇石通通炸成碎片。
没错,炸东西,这就是她用来排遣怨愤的方式。
但这一次实在不巧,有人路过下方花园小径,一剑把婆娑果抽了回来,炸了叶引歌满头满脸的焦黑。
“……”
那黑袍人歉意地向树上张望:“对不住,我以为有人偷袭我,你没事吧?”
“……”
“怎么不说话?不开心吗?”
他问的简直是一句废话,任何人被婆娑果劈头盖脸地炸了满脸焦黑,怕是都开心不起来。何况叶引歌本就满腔愤懑。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何人?”
“归一,我叫归一。”
叶引歌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差,他轻袍缓带,眉眼带笑,看起来无忧无虑,在魔界能露出这种表情的家伙,八成就是那种和她的长兄一样被奉承着长大的蠢货。
但显然,后来种种事实证明,这是个极大的误解。
“你是叶家的客人?”
“不请自来的客人,”归一笑着施了一礼,“小生失礼了,请叶姑娘原谅则个。”
两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互相对望,叶引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很像娘亲给她讲过的某种凡间话本里的情节,当然,前提是能忽视这厮一果子炸了她满脸焦黑的话。
“不请自来?”叶引歌挑了挑眉,取出自己的银枪,“这么说,我该捉拿你?”
“不必,”归一笑得张狂,“我迟早会成为叶家的座上宾。”
好生狂妄……叶引歌的印象又差了两分:“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借粮。”
那是叶引歌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借东西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那你就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得去找我父亲。”
“我知道,”归一理了理衣襟,一指来路,“前门守得太严,我刚刚从后面翻墙进来的,路过你这里而已。”
“……”
“告辞。”
叶引歌揉了揉眉心,觉得这家伙实在气人得紧。当然,这个时候,她尚未意识到,这仅仅还只是一个开始。
归一的确成为了叶家的座上宾,说出的话能做到,那便算不得狂妄,那叫言出必行。
他以一身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