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人类,头顶抵在林金潼的下巴上。
烛光下,林金潼看了一会儿元琅的脸庞,变成熟了,脸部轮廓明晰,俊朗但温柔。
他也睡过去了,他本就不大如何思考政治,在林金潼眼里,黑白永远是分明的,恨是恨,爱是爱。
条件简陋,李勍住的也并非御帐,只是和周遭士兵一样的普通营帐。
杨公公躬身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李勍问:“韩元琅睡着了?”
杨公公:“是,陛下,下面人说,帐子里没了动静,烛火也熄了。也没人说话了,应该是睡了。奴婢想,韩元琅不想议和,是不是打算跑?”
“再让人去听着,他要跑就跑,我的人
不能带走。”
杨公公知道他指的是谁,方才医官来了几遭,陛下似乎十分在意一个少年,问的问题甚至包括:“弹丸在哪?”
“伤口多大?”
“具体是哪个部位?”
“可伤到了骨头?”
“影响他走路姿势么?”
“会疼得无法入睡么?”
“他是自己在床上么?韩元琅可有对他做什么不规矩的事?”
“杨献,和镇北军议和的事,明日一早传下去,让所有人都听见,给伤兵们医治,发放食物,由不得他不答应。”李勍听了医官禀报,知道林金潼此刻情况不能乱动,他也不想在金潼面前杀了元琅,怕他恨自己,为此一忍再忍。
他有太多事要做,还有折子要看,并未睡觉,等至黎明时,杨献又急匆匆跑进来:“陛下!抓到了李瞻!”
李勍放下狼毫笔,算是松了口气:“将他带过来,客气一些,别伤了先帝。”
李瞻的情况称不上太好,衣衫褴褛的,被抓的时候挣扎了许久,身上套着坚硬的铠甲,脸上乌漆嘛黑,眼神也是涣散的。
嘴里碎念着:“别杀人了,我投降,我投降……”
尤其是看见李勍时,他眼里的恐慌更甚。想起表哥说的话,想起眼前人的那些算计,身上抖成了筛子。
李勍不明白他看见自己发什么抖。
毕竟他对待李瞻一直是个很好的长辈。
李勍掏出一张帕子,让杨献打来热水,他蹲身亲手替李瞻擦脸,还道:“瞻儿可认得我?我是你皇叔。”
他声音温和,在李瞻耳朵里甚至温和得渗人了,害怕地道:“皇叔、皇上,您是皇上,我投降,不要杀人了,不要打仗,皇上,您高抬贵手,放了我表哥。”
“瞻儿,瞻儿。”李勍掰着他瑟缩的肩膀,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我会放了你表哥,我不杀人,你若想回来做皇帝,皇位我也不要,皇叔都给你。”
李瞻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不做皇帝,我不做皇帝。”
李勍笑了笑:“这是议和书,你表哥还在思考,我想等你签了,我就放你表哥离开,应允你不伤一个人。可好?”
李瞻闻言安静了许多:“议和书……”
他从李勍手中接过黄色缂绸,每一条都是他梦寐以求的,是他要的太平,是放表哥自由,还有一条是,只要李瞻回来做这个皇帝,李勍便拱手相让。
李瞻并不想要皇位,他看着李勍温和的面容,心里的害怕也退让了几分:“皇叔,这一条,去掉吧。”
李勍问他:“瞻儿当真不想做皇帝了么?”
李瞻拼命地摇头。
李勍蹲身在地,盯着他说:“若是为了娶永宁呢?”
李瞻摇头:“不娶永宁……不娶。”
李勍看出李瞻精神恍惚,已然不大正常了,又问:“瞻儿想娶谁?”
李瞻道:“和表哥说好了……娶金潼,表哥一起。”
李勍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森冷了:“瞻儿大度,喜欢的人都可以分。”
李瞻不自觉抖了一下,李勍递给他纸笔和红泥,神色无波道:“既然瞻儿不想做皇帝,那就签两份吧,签字画押后,我让杨公公带你表哥来见你。”
李瞻一字一句将议和书看完了,杨公公在一旁问:“没问题的话,您老画押吧。”
“没、没问题了……”李瞻按下手印。
赛音山达的厚雪陷入大腿,朝廷将士们在雪地里煮肉汤。
热气升腾,肉的味道让李瞻吞了口唾沫,他其实已经饿很久了。
李勍见状道:“让人给先帝盛一碗,肉分给镇北军,让医官去为伤兵治疗。”
杨献点点头,随即带着李瞻,站在高处,对底下一群师老兵疲道:“众位将士们!先帝与陛下已议和,亟当共心协力,齐谋盛世太平。”
伤兵们一脸茫然,望向“皇帝”李瞻:“不打仗了?”
杨献:“对,不打仗了。”
“元琅表哥……”李瞻却在找寻表哥的身影。
镇北军里听见不打仗了,都很高兴,狼吞虎咽地吃着这个冬天第一碗热汤,过年了似的:“太好了,终于不打了。”
李勍也在找,他突然觉得不对:“韩元琅呢?”
他大步穿过残兵败将,大手掀开他昨夜只注视着,却始终没有靠近的帐子。
已是人去楼空。
韩元琅不在,金潼也不在。
李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