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
桌前,除了鱼汤炖至冒泡的咕噜声外,一片安静。
“可笑。”
雪中烛红唇轻吐出略显生硬的大周雅言:
“既要摧毁东林大佛,又不许杀了主持造像的几个狗官,这不是治标不治本吗?留着他们过年吗。”
杜书清木讷表情,似是面瘫:
“可杀林诚、王冷然还有卫氏的人,也只是指标,不是治本。
“当初夏官灵台郎林诚自京城空降,排挤欧阳良翰,引得后者贬官闲赋,浔阳石窟搁置,本就是个很好的消息。
“魏先生特意去信,叮嘱大女君阁下和其它好汉们只毁佛,不杀林诚、王冷然等人,就是担忧出现今日这种情况,欧阳良翰与他主导的浔阳石窟被伪帝再度启用……
“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雪中烛面无表情,冰冷冷盯着杜书清:
“这也不杀,那也不杀,你们倒是说清楚啊,废话这么多,你们当日就该直说,首诛这个叫欧阳良翰的狗官不就行了,皆是给伪帝造像、助纣为虐的狗官,一概当诛,有何留情的。”
“不一样。”杜书清坚定摇头。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位金发如烛的高大胡姬高昂下巴,语气淡然:
“这个欧阳良翰,真要是有这么厉害,当初大佛选址之争,会斗不过一个外来空降的林诚?”
杜书清目视前方,语气如常:
“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诱以之利。是以,小人常欺君子以得短势。”
“管他有方无方,这欧阳良翰在伪帝手下做事,助纣为虐,能是什么真君子。
她摇摇头,又轻笑了声,一针见血说:
“真要说治标又治本之法,其实也很简单,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们西南匡复军争口气,正面战场击溃周廷大军,生擒秦竞溱,一举夺回江州,控制浔阳王府,再南下直捣东南腹地。
“直接夺了小半座天下,与大周划江而治……你们西南匡复军在正面战场上若真有这等能耐,本座去说服女君殿,率领云梦剑泽在天南江湖乃至天下江湖公开表态,旗帜鲜明支持你们匡复军又如何?”
此刻雪中烛是盘膝而坐的姿势,两手虚扶大腿,上半身微微前倾,给人一种侵略性极强的感觉。
语气也是不容分说的强硬:
“说到底,还不是被秦竞溱挡住,夺不回江州,只可任由卫氏伪帝肆意造像?现在还事后与本座说起风凉话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与本座说话的?”
雪中烛灼灼逼人。
杜书清面对对面“泰山压顶”的气势,坐姿纹丝不动,安静了下,轻轻摇头。
不等他再开口,魏少奇放下汤碗,朝杜书清隔空虚按了下,制止住他。
“大女君说的不无道理,只可惜兵家之大事,不得不慎,没有大女君想的这么容易,这秦竞溱老奸巨猾,用兵方面确实厉害,暂时拦住了咱们的攻势……
“所以这次东林大佛一事,也只好请求阁下与贵宗出手了。
“这次星子湖大佛行动,可以看出,大女君与诸多英杰们已经尽力,再回头计较已然无用,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最重要了,咱们朝前看。”
魏少奇微微笑道:
“况且,有了上一次的摸底,现在浔阳城那边,监察院、司天监女官们的虚实底牌,已经大致摸清楚,对咱们接下来的布局倒是有益……”
他话锋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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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女君那边的人准备的如何了,这一阵子,监察院、玄武营在江南诸州的严打通缉,应当没有伤了元气吧,听说有不少人落网,会不会……”
“天南江湖这边,无需你们操心,魏先生来了这边,安危也自会有本座与师妹们负责,无需多虑。”
魏少奇、杜书清二人瞧见。
雪中烛一张异于常人,深眼高鼻、唇红齿白,带有异域风情的混血脸庞,神情淡淡。
“魏先生这次…把李公那副画带来了?”
魏少奇安静下来,独自起身,重新盛了一碗热腾鱼汤。
杜书清一手按在桌沿,一手按在膝上圆筒状布包上,面孔木讷。
雪中烛看着他们,轻声问:
“听留在云梦那边的五师妹说,这次魏先生潜行过来,又绕路去了一趟云梦大泽,是从龙城县上游越女峡的那处出口离开的云梦,再来了这里……
“嗯,是不是和上一次西南匡复起义前,你与李公一行人进入云梦泽找本座一样,又顺路找寻了下那处传说之地?”
魏少奇叹了口气:
“大女君为何如此感兴趣。”
“没什么为何。”
雪中烛垂眸:
“本座只是想说,伱们不必藏着掖着,关于那玩意儿的事情,大可以与我们剑泽说说,女君殿自是比你们懂的多点,说不得……还能有些合作。
“不过,九百里云梦泽这么大,湖泊万千,奇珍无穷,深处偶尔出没一些神话遗种。
“这大泽深处一些地方,千年以来,甚至连我们女君殿都没能完全探索清楚……总而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