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已经好几日没出现在他身上了。
欧阳戎与容真就近来到一处工地水房,水工们停下活计,纷纷行礼。
欧阳戎温和摆手,从一位老水工接过一瓢热水,仰头饮了一口。
他擦了把嘴,单手端瓢,直上二楼。
容真没接热水,两手笼袖,板脸登楼。
燕六郎、王操之还有一众随行女官们留在楼下,脱下斗笠蓑衣,饮用热水,各自休息。
二楼,栏杆处。
“喏。”
欧阳戎仰头饮了口水,腾出手入怀,取出一个长条状盒子。
递到容真面前。
后者瞥了眼:
“干嘛?”
“还给容女史啊。”
欧阳戎满不在意的语气:
“这篇《桃花源记真迹,在下临摹了一篇收藏在书斋,算是了却一桩情怀心愿。这真迹容女史还要用吗。”
容真沉吟了下:
“不用了,你正好还回去,交给元长史,物归原主。”
“好。”
欧阳戎面色自若,把长条状木盒重新收了起来。
“李鱼那边怎么说。”
容真望着下方工地,目不斜视的问。
“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死也不愿归家,目前和元怀民住一起,在承天寺那边。”
“这个本宫知道,本宫是问你,怎么处置他,该不会真放他走吧。”
欧阳戎表情如常,举起水瓢,抿了一口,长呼一口气:
“容女史,多喝热水,比较养人。”
容真面无表情:“本宫不爱饮热的。”
“看的出来。”
“王操之在这边,最近表现的怎样?”
“不就那样,吊儿郎当。”
“要不在下等会儿说说他。”
容真忽然喊住:“算了,不用了,就这样吧,暂时没什么不满的。”
“那就好。”
容真淡淡语气:
“对了,这王操之是不是五姓七望之一,琅琊王氏的子弟?听说琅琊王氏与另一个五姓七望陈郡谢氏,互为世交,共居乌衣巷,并称王谢。”
“嗯。”
“那他对你倒是恭敬,喊的还挺甜。”
“操之就这性子,满嘴跑马,在下都懒得纠正他了,若是有一些无忌称呼或者冒犯,容女史别太在意。”
容真垂眸不语。
欧阳戎笑了笑:
“三百年的簪缨世家,不得不说,琅琊王氏的家风还是很优良的,人才辈出,子弟个个清刚骨鲠,守正不阿。”
容真忽然答:
“清刚骨鲠,守正不阿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人才辈出,勉强算是,是挺出人才的。”
欧阳戎不确定有没有听错,隐约感觉这位容女史在吐出“人才”二字时,咬字有点重。
不等欧阳戎多问,容真主动转移了话题:
“欧阳良翰,你这些日子在浔阳城低调一些,一些事情,让元长史、燕参军他们出面,伱还是少露面亲民为好。”
“容女史意思是?”
“你作为主持造像的官员,势必会引起暗处一些人的注意,哪怕之前不知道,现在应该也全打探清楚了。
“浔阳石窟重启新建的迹象,是藏不住的,哪怕咱们元宵过后开始重建这段日子,从来没宣扬过,但是天南江湖那些反贼们,总能反应过来的。”
容真仰头,望着稀疏雨幕后方,逐渐完工的无首大佛,自语:
“本宫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欧阳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明白了,不过监察院和官府的通缉声势这么大,这些天南江湖反贼们还敢回来呢?觉得咱们能在一条沟里翻两条船?”
停顿了下,他话锋一转:
“话说,下官一直都很好奇,这东林大佛落地后,到底影响到了天南江湖那些门派哪处禁肋,让他们如此应激,献身阻拦。”
容真轻声开口,只答了前面问题:
“是被咱们通缉,但毕竟敌人在暗,咱们在明。
“云梦剑泽在这江南地界、吴越故地经营近千年,就像你之前说的,一座隐世上宗的势力还是很大的,特别是那什么元君的号召力,不少江南百姓人家都吃这套呢。
“欧阳良翰……本宫算是目睹了一次星子湖的失败惨案,林诚、王冷然他们身陨,现在重启浔阳石窟的东林大佛,是你来负责,本宫……不希望你这次也出事。”
欧阳戎平静下来,轻轻摇头:“这尊大佛不会有事的……”
“本宫是说你。”
欧阳戎一愣,转头看去,容真目视外面的烟雨,没有看他,就像是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
“有一些不方便在宋前辈面前讲的话,或许还有些冒犯死者……相比于林诚,其实本宫希望东林大佛建成的功劳能落在你身上。
“相比于那座在浔阳城留下一地鸡毛的星子湖大佛,本宫更喜欢这座浔阳石窟的大佛一些。
“从当初林诚还没有过来前、你带重伤拄杖的本宫前来登山观摩石窟时,便是如此了,还记得当时本宫拄的手杖,是你帮做的,咱们爬上了对岸那座南峰眺望石窟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