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四指捏笔写字,明显更难,付出的汗水更多。
然而,伴随着面前哑女的落笔,叶薇睐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绣娘的字很好看。
字如其人,娟丽婉约,清新四逸。
就像一杯清晨缭雾的花茶,只一眼,便沁人心扉。
最近受到欧阳戎的惩罚,苦练书法字帖的叶薇睐不禁贴近多瞧了几眼。
这一双沾染过阳春水、厨艺极佳的素手,很难想到能写出这种好字来,还仅仅是四根指头。
叶薇睐的眼底愈发好奇。
“伱问。”
纸上,绣娘执笔写道。
或许是不会说话,连写字都言简意赅。
只答。
叶薇睐脱口而出:“你钟意檀郎?”
明明之前少女心中怀揣有很多问题,可是临头,却当先问了这个。
绣娘看了她一眼,桌前低头,小拇指轻撩了下耳边鬓发,默默书写: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叶薇睐不禁问:“这种感情吗……那你与檀郎是如何相识的?”
绣娘纤指捏着的毛笔顿了顿。
落下:
“他从来不知道我在,以前也……从来没和我说过什么话。”
“那你们怎么联系到一块的?”叶薇睐的语气百思不得其解,补充道:“你也说不了话。”
“做梦。”
“什么?”
“梦,我天天晚上都能梦见他。
“认识檀郎很久很久了。
“是在梦里和他说话的。
“昨晚我还梦到他了。”
叶薇睐沉默了,眼睛看着桌前哑女似是浅笑弯起的嘴角,轻声道:
“可他不喜欢你,或者说……不知道有你。”
“我知道。”
绣娘头不抬:
“但他是我夫君,我答应照顾檀郎一辈子。”
叶薇睐小脸一愣,低头先是反复看了看纸上这一行墨水未干的娟秀字迹,抬头忍不住又瞧了眼绣娘的侧颜。
“啊?”
深夜桌前仅穿肚兜亵裤的白毛丫鬟啊大嘴巴,似是也成哑巴,只能发出一道单音节。
“等等。”
叶薇睐转脸看了眼沉睡的欧阳戎方向,快嘴问道:
“檀郎好像没有婚娶过,甄大娘子和谢姑娘前些日子还操心他的婚事呢,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还是说,檀郎休过妻?”
绣娘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转头目视里屋某人沉睡的方向,凝视了一会儿,低下头,再度沾墨书写。
旋即,纸上有几字落入叶薇睐眼中,令后者呼吸都窒住了片刻。
“妾身乃童养媳,曾照顾檀郎,失德犯错……被婆婆、甄婶卖了。”
“这……”
叶薇睐小脸愕然神色。
“还有这事吗……咦……”
不过她努力凝眉思索了下,似是隐隐记得听过甄大娘子提过一点。
好像是前些日子,在返回南陇老家的客船上,甄大娘子拉着她在船头甲板上闲聊时,隐隐提过一嘴来着。
只不过当时叶薇睐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着返回龙城县,但是没太在意,也没多问。
烛火点亮的书桌前,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绣娘手中的笔无力垂落宣纸上,笔尖的墨水无端染黑了一大片白纸,渲染开来,形成一处墨圈。
叶薇睐挠挠白毛小脑袋,沉吟点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所以说,你是大夫人娘家那边的人?当初被大夫人领养,然后作为檀郎的童养媳?”
绣娘点头,重新提笔,叶薇睐体贴的替她换了一张洁净宣纸。
“檀郎幼时体弱多病,需有人病榻照顾,日夜陪伴。”
顿了顿,纸上又出现一行娟秀楷书:
“檀郎病中时常陷入昏迷,对我可能已无印象,只记得针刺的疼痛……叶小娘子,檀郎可与你提起过我?”
叶薇睐一时哑然,迎着绣娘酿有期待光彩的眼眸,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善意的欺骗:
“提过一点……不过檀郎确实印象不深了,主要是茶余饭后,听甄大娘子提及的。”
桌边站立的哑女抬起左手轻撩耳边秀发,瞄了一眼里屋他的睡榻,她垂目低头,耳畔露出的晶莹耳珠正红彤彤的,似是羞涩的花心。
叶薇睐话语顿住,眼神有些古怪的注视着似是仅仅因为主人还记得她便蓦然欢喜的绣娘,她小声提醒:
“只是大夫人走的早,这些事我们也只能听甄大娘子一人说,甄大娘子说的好像不算是什么好话……当然,现在看来,确实有些不对,绣娘勿怪,甄大娘子的性格可能有些泼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