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师兄让师妹去查悬案,也是给她找事情做,其实大师兄上,可以更快解决,但是师妹闲着也是闲着?”
欧阳戎嘴角抽搐了下。
“公事和私事不一样,师妹不是闲人,别瞎想。”
说完,他低头牵理皱巴巴的床角。
就在身后的谢令姜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有手就行跃跃欲试准备上前之际,欧阳戎忽然道:
“眼下大周的局势,就像这张床单,看似凌乱,但是只要牵住四角等巧处,用力回扯,瞬间整齐干净。”
谢令姜一怔,旋即,蹙眉凝视欧阳戎埋头整理私榻的背影。
男子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问我,怎么看眼下神都洛阳朝堂上、暗中对峙的卫氏与保离派?谁胜算更大?
“其实师妹若是能找到、轻易牵理整齐床榻的这个巧处,就不会问这个问题,至少不会这样问,因为这不是简单的东风压倒西风的问题。”
谢令姜不禁道:“那大师兄找到了没?那这是什么问题?”
欧阳戎置若罔闻,平静道:
“我有没有找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今圣上一定、必须、也最终会找到它。
“这不是卫氏赢、还是保离派赢的问题。
“这是当今圣上怎么赢的问题。
“大赢,中赢,还是小赢。”
谢令姜本来听的好好的,结果听见大师兄突然话锋一转,朝她轻笑了下,似是某个她理解不了的笑点。
“卫氏女帝怎么赢的问题?”
谢令姜皱眉,与作为大周官员的欧阳戎口称圣上不同,她一向直呼卫氏女帝,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她阿父谢旬学的。
不过这也是陈郡谢氏等五姓子弟的气魄。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反正又不选择入朝为官,又不追求权势,能直呼卫氏女帝已经是够给面子了,否则直呼其名卫昭?倒也不是不行……
欧阳戎没有纠正小师妹的称呼,指着身下床单道:
“在当今圣上眼里,朝局就像这张床单,眼下看似杂乱无章,开始越演越烈,被搅皱一团,难解难分。
“但是擅权谋的她会找出一个巧处,像理小榻一样,牵住四角轻轻一扯,便又是一张干净整洁的床单,供其继续酣睡。”
谢令姜看着逐渐整齐的床单,眸底若有所思:
“大师兄的意思是,在卫氏女帝心里,不管是将皇嗣之位给相王殿下,还是给卫氏的两位侄儿亲王,最后都要是对她最有利,才会促成?”
她低头想了想,俏脸一板:
“大师兄,你这不废话吗?现在两派都在争取卫氏女帝的信任,都在讨好伺候着卫氏女帝,就是为了皇嗣之争中得到她的偏袒。
“哪怕双方明知道卫氏女帝是在借此平衡两派、平衡朝堂,是帝王术,是政治平衡手,是让朝野上下都为其马首是瞻,但是也没办法。”
似是从小到大的耳熏目染、言传家教,不怎么议论朝政的谢令姜此刻对朝局的见解颇为成熟,甚至胜过大周不少中底层官员。
她好看的黛眉微聚:
“现在的问题是,这卫氏女帝难道就不怕,眼下还大玩帝王术,坐山观虎斗,结果保离派与卫氏越斗越烈,恩怨积蓄,势如水火,最后等她百年之后,任何一方上台,都对另一方赶尽杀绝吗?
“还是说,卫氏女帝不在乎,管他亲生骨肉,还是娘家族亲,被屠戮就被屠戮了,死后管它洪水滔天。”
欧阳戎头不回的平静道:
“谁说是废话,问这些是让你好好想想,假如你是卫氏女帝,你会怎么做,有些事情,就是人之常情,不设身处地,是没法想通的。”
谢令姜锁眉,摇摇头,“假使是我,反正我不会像她现在这样做。党争愈演愈烈,对社稷绝不是好事。”
欧阳戎牵住床单四角,整理好床单,退下床榻,转身走向书桌,他一路平静道:
“所以我说,师妹没有找到轻易牵理整齐床单的这个巧处。”
“可是大师兄,连狄夫子都不一定揣测到卫氏女帝的想法,圣心难测。”谢令姜想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
“唔,大师兄能不能不要用借喻。要不直说,你觉得保离派、卫氏哪一方更有可能赢如何?师妹也说说自己的猜测,交换一下看法。”
“如果仅仅是这个问题的话,还用得着交换看法?”
欧阳戎失笑摇头。
谢令姜半开玩笑道:“还是交换下看法,看看咱们师出同门,是不是想一块去了,万一没有,主张不同,大师兄可别把我抓起啊。”
欧阳戎点点头:“到时候你别踩我鞋就行了。”
“……”谢令姜。
“不开玩笑了。”她摇摇头,表情收敛,看着欧阳戎眼睛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