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花店老板与幼年怪物(4 / 7)

还清晰的印着被伶人抓着头发看火光漫天时那悲愤绝望的感受,却已经记不清和家人相处时的丁点快乐。

家人的影子在慢慢澹去,唯独仇恨逐渐清晰。

虞幸知道,他会变成一个很糟糕的怪物。

都是因为他,家人才会死的那么惨,可他却毫无廉耻的,就要把他们的感情忘了。

他的面前是骨灰,是灵牌,背后却好像多出了几个看不见的人,用怨恨的目光凝视着他的后背,他的嵴梁。

那些影子会对他指指点点,对他疯狂唾骂,甚至愤怒的让他滚出去,不要玷污了这里。

黑暗中好像多出了无数双眼睛,眼睛们用各种各样的情绪盯着他,有的愤怒,有的平静,有的失望,有的讥讽。

逐渐的,虞幸耳边仿佛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窃窃私语,他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这黑暗可怖,比他一个人蜷缩着度过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可怖。

虞幸被自己的幻觉惊出一身冷汗,他狼狈地起身,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出了这间小祠堂,从此再也没来过。

出去之后,他暂时没有离开,而是在这座城市中游荡。

说起来,他和花宿白第一次认识也是在这时候——虽然现在看来这是他单方面的第一次。

所以,回忆起祠堂这件事,他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花宿白。

虞幸还记得,自己那时是个很自闭很阴沉的性格,浑身都是刺,时常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唾弃,又对人类有着本能抗拒。

因为脑海中各种暴戾的思维根本压不下去,怪物的狂乱与人类的理性不断拉扯,他不仅对别人凶,对自己也凶。

花宿白是那时候唯一敢接近他的“路人”,一开始他没把这人当回事,谁知道对方却总出现在他面前,每次都只能得到他的冷脸。

可是花宿白好像很闲,不管被他言语攻击多少次,下次来找他仍旧是笑得很温柔,仿佛有着无限的包容。

就算再独来独往,不在乎周围的人和事,但被同一个人天天偶遇也还是让虞幸对花宿白产生了印象,他警惕性很强,猜得到花宿白就是故意的,更没个好脸。

尤其是,他当时真的很讨厌这种平时脸上就挂着笑容,内心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的家伙,这样的表里不一只会让他想起伶人,每每想起,那股恨意都会多加一分。

一天两天是这样,一周两周也是这样,到了第三个月,虞幸依然没有从继续和他偶遇的花宿白那里感受到恶意,而且对方好像真的很闲,明明举止行为和谈吐都极有涵养,可在缠着他这一点上,真的比街上的小泼皮还要死皮赖脸。

他记得花宿白当时笑着说:“难得遇见你这么独特的人,不交个朋友或者多了解了解,就这么放跑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想了解我?”这么久的纠缠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虞幸也忍不住了,第一次接了他的话。

花宿白温文尔雅地点头:“对呀,在茫茫人海中,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你,觉得你很符合我的眼缘,还有你身上那种奇怪的气质……让我觉得很好奇。”

然后他就被虞幸骂了。

虞幸骂得还很脏,主要就是在骂他吃饱了撑的,脑子有坑,自己的日子不过非要天天来打扰他的清静,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就去自个杀玩。

花宿白一点都没生气,以一种大哥哥看不成熟的小孩的目光看着虞幸,温和的说:“可是我觉得你并不喜欢这样的清静,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就是这一句话,让尚处于极不稳定状态下的虞幸从此默认了花宿白在身旁叽叽喳喳。

谁知道呢,自觉已不是人类,习惯了独来独往,却偶尔会看着路上的人们发怔的绝望小怪物,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将所有怀疑抛弃以后,心甘情愿接受对方的善意。

就像是受了委屈,在别人的指责谩骂中都扛着没哭的人,忽然被安慰了一下,眼泪就止不住了。

全世界的黑暗都可以靠冷硬的心去抵挡,唯独那一点稀松平常的微光,却能洞穿防线。

之后一段日子,虞幸克制着脾气,克制着让他头脑昏沉的暴虐感,无论怎么冷着脸说话,也没有让自己真正伤到花宿白。

他在相处中得知,花宿白是城里一家花店的老板,然而因为老板的随意经营,花店的开张时间也很随意。

怪不得有这么多时间来找他。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虞幸还是没能等到花宿白跟他吵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时候脾气差到让人忍不了,偏偏花宿白全都忍了下来。

虞幸就说:“你是在玩什么感化阴暗者的游戏?觉得以你的温柔和耐心,能让我感受到温暖,变成一个开朗的人?”

他真的是每一句都在夹枪带棒:“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被当做例外的感觉,别人不敢接近的人,你敢,别人怕的人,你却可以动手动脚,这种特殊能够满足你的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