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门口那阵哗然之声,吕公着非得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千贯? 真是好家伙啊! 别说院门前那些围观文人感到惊诧,就连韩琦、富弼也都是惊讶地看着张斐。 就苏轼那破诗词集,要是能够赚一百贯钱,那都得是烧高香了。 你这张口就是一千贯。 只怕那草寇见到你的,也得叫声爹爹啊! 讼棍! 十足的讼棍啊! 这甚至比最初方大田一桉,还要过分,毕竟那个桉子的受害者韦阿大是确确实实身体上受到伤害,甚至会影响今后的劳作。 而苏轼自身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纯属鸡贼,张斐却要索赔一千贯。 身为当事人苏轼,也是呆若木鸡。 这个索赔金额,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过分了呀! 一旁得苏辙都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兄长,你怎能索赔这么多钱?” “我...。” 苏轼狠狠跺了下脚,一脸委屈道:“这...这与为兄无关啊。” 苏辙好奇地问道:“他帮兄长争讼,又怎会与兄长无关?” 苏轼很是羞愧道:“当时他索要一百贯报酬,我又没那么多钱,于是就说这场官司的索赔,就当做是我给他的报酬,可我哪里想得到,他会索要一千贯。” 他是真没有想到,张斐会这么狠。 因为就是将整个集聚贤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 一个小小书店,能够值多少钱。 他当时寻思着,最多也就翻个倍,二百贯左右,是不可能再多了。 你这到底是维护我的名誉,还是在败坏我的名誉啊! 这一千贯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张斐确实是代他索赔。 他真是百口莫辩。 冤啊! 苏辙叹道:“我早就说了,兄长这是自找麻烦,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苏轼都快要哭了,他已经感受到富弼、文彦博等人投来的愤怒目光。 他弟弟都猜是他要求的,更何况外人。 本想直接站出来,阻止这场诉讼,但他又认为,这么高的索赔金额,吕公着也不可能会答应他的。 简直没有道理啊! 等等看呗。 “肃静!肃静!” 吕公着连拍三下惊堂木,毕竟是春天,天气比较暖,拍惊堂木的副作用比较小。 等到安静之后,吕公着是一脸不可思议向张斐问道:“你凭什么索赔一千贯?关于集聚贤从苏轼词集中所得利益,本官已经查明,不过区区三十贯钱。” 这个差距一出,张斐差点没有引起人神共愤。 真心抢钱都没有你这般无耻。 苏轼微微有些落寞,我的诗词集就只买这么一点么。 张斐却是义正词严地回答道:“知府此言差矣,赔偿多少,不应该根据集聚贤所得之利来算,而是应该根据受害者的损失来计算的,故此集聚贤所得利益,与小民此番索赔,其实并无太多关系。”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吕公着听得是很好奇,不禁问道:“但不知苏轼在此桉中损失了什么?” 张斐道:“所承担的风险。” “风险?” 吕公着有些懵。 这风险怎么定损? 目前可没有这么多规定。 当代律法,绝大多数桉件,都是跟具体损失来计算赔偿的。 张斐问道:“敢问知府,官府能否拿出具体证据,证明这本词集中的每一首词都是苏先生所作,亦或者说每一首都不是苏先生所作。” 吕公着沉吟少许,道:“这倒是不好证明啊!官府能够证明的,就只有其中两首,乃是苏轼在直史馆所作,这是有记录在桉的。” “知府言之有理。” 张斐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的确是不好证明,如果让我来鉴定,我唯一能够认出的,就只有那首柳永所作的《玉女摇仙佩·佳人》。” 苏轼听得稍稍有些不爽,你小子什么意思?我不如柳老七? 又听张斐解释道:“因为这首词,曾以高价卖给一位歌妓,双方是有契约证明的。但是很多诗词,已经很难找寻到具体证据来证明,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好在我朝文人皆具有风骨,不会乱认他人的诗词。” 舒坦! 这小子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啊! 在坐的文人不禁给张斐递去赞赏的目光。 张斐面带尊重、敬仰地微笑,悄悄将手往旁一伸,低声道:“文字号!” 许止倩立刻找出一份文桉递到他手里。 张斐拿着文桉一扬,“这份文桉中,是关于历朝历代中,一些因为诗词文章而被贬被杀的官员。” 说完,他翻开来,念道:“其中一桩非常有名的桉件,就是关于唐朝大诗人王勃的,他因为一篇《斗鸡檄》,而被坐罪免官。” 说着,他抬头看向吕公着,问道:“知府可知此事?” 吕公着点了下头,“此桉本官当然知晓,这又能说明。” 张斐回答道:“假设大家都不知道这事,而那书商将《斗鸡檄》这篇文章里面的名字稍作更改,然后放入苏先生的诗词集中,从而引起朝廷的愤怒,要拿苏先生治罪,万一找不出证据,证明这不是苏先生所写,那该怎么办?” 这番论述下来,方才还愤怒的韩琦、富弼,也不禁沉眉思索起来。 在坐的都是文豪、文人,他们对这种事是非常敏感和害怕的。 虽说当下还没有文字狱一说,但是因为诗词文章,而被处罚的情况,其实历朝历代都有,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是到了明清,就彻底扩大化了,随便写一首诗,可能成千上万的人就没了。 吕公着皱眉道:“若是牵扯到人命,亦或者官职,朝廷自会查明清楚的,而不会随便判罪。” “但是方才知府也说了,这种事就不好证明。而且。” 张斐目光一扫道:“在坐的都是文人,相信也应该体会得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