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着哼道:“你休要在此装无辜,他就是跑去左右厢公,最终此桉也会递到我这里来,你王介甫会不知道?” 王安石赔笑道:“这我真不知道,这不过是小桉,就是...就是人数多了一点。” 吕公着懒得跟他瞎掰,就问道:“王介甫,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安石是一脸委屈道:“我这是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你倒是指一条明路给我?” 吕公着道:“你身为参知政事,就算你要收税,你需要用这种手段吗?这...这不是欲盖弥彰,多此一举吗?” 你下令,我们开封府就得办事。 你告状,这叫个什么事。 王安石道:“我若下令,让你们开封府去催缴税收,你吕晦叔会比现在更生气。” 吕公着皱了下眉头,神色缓和了几分,确实也是如此,又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事就应该从长计议,不应该莽撞,你怎么就不听劝。” 王安石道:“我就是听了你劝告,我才这么做的。” 吕公着人都傻了,“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 王安石道:“如今状是告到你那里,你也可以判他们不用缴税啊!” 吕公着蹭的一下,窜了起来,“好你个王介甫,这问题你不好解决,就扔给我,真是忘恩负义。” 王安石赶忙道:“晦叔,你稍安勿躁,我绝不是这么想的。此事未有你想得那么可怕,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身为开封府知府,有人告状你就得审,你公事公断,你怕什么。” 吕公着是苦口婆心道:“我是担心你惹出乱子来,当初朝廷为何不直接追缴白契的责任,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法不责众啊!” 他心里也知道,有多少人偷税漏税,你一个能够压得住吗? 压不住,那可就尴尬了。 朝廷会骑虎难下。 王安石道:“什么法不责众,我就知道这一百零八个人偷税漏税,难道晦叔你知道还有很多人偷税漏税吗?” 吕公着眨了眨眼,道:“你这是想杀鸡儆猴?” 王安石神色一变,严肃道:“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这偷税漏税是属于违法行为,不可为之。” 吕公着紧锁眉头,“可是你要知道,他们也并不是抗拒朝廷的政令,他们只不过是将税赋转移给了佃农,这并不违法,如今你告他们,他们仍旧会将惩罚转移给佃农,到时还会引起民怨的。” 王安石问道:“你认为那些佃农承担得起吗?” 吕公着道:“自然是承担不起。” 王安石道:“那又该由谁来承担。” 吕公着坐了下去,“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王安石又再安慰道:“这就是一个官司,他们若有办法脱罪,使出来便是,你就只需要公事公断便可,你若想得太多,顾虑的太多,反而会令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吕公着叹道:“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 ...... 这都已经闹到开封府去了,当天就传遍朝野。 文武震惊。 这甚至都比吕嘉问状告开封县还要离谱,那吕嘉问毕竟是王鸿的下属,根据朝廷制度而言,若与不公,是可以上诉的。 只不过吕嘉问选择争讼,这个方式是有待商榷。 但你王安石可是参知政事,跑去状告几个地主。 这......这真够给朝廷涨脸的呀! 御史、谏官立刻上奏弹劾王安石违反朝廷法度,损害朝廷威信。 早有准备的神宗,在当日就立刻开会商议此事。 赵抃身为宰相,率先站出来,“当初朝廷已经说明,只要在今年之内,补交契税,便可既往不咎,此政令可是经过陛下允许,中书门下发布的。 如今大家积极补交契税,而王学士却违反政令,还跑去开封府告状,老臣为官数十年,也未见过这种事,到时百姓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听从朝廷的政令,还是要看开封府的判决。”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附和,抨击王安石。 你王安石也是政事堂一员,你们自己颁布的政令,你自己又跑去告状。 这简直太扯了。 他们都已经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王安石。 面对他们的抨击,王安石是一脸澹定。 赵顼看向王安石,问道:“王学士无话可说吗?” 王安石道:“回禀陛下,某些御史谏官好胡编乱造,血口喷人,臣已经习惯了,但是臣也从未见过,堂堂宰相,也睁着眼说瞎话,诬蔑自己的同僚。” 赵抃大怒,站出来道:“王介甫,你把话说清楚一点,老夫何时诬蔑你了?” 王安石问道:“敢问赵相,你可有看过状纸?” 赵抃道:“虽未看过,但你告得不是偷税漏税吗?” 王安石点点头道:“确实是偷税漏税,但与白契无关,我也是在清查土地后,才知晓,原来他们是用尽各种办法,偷税漏税。朝廷当初颁布的政令,只是针对补交白契,既往不咎,可没有说,任何偷税漏税都既往不咎,那样的话,今年之内,谁也不会缴税了。” 赵抃是目瞪口呆,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其余大臣也是面面相觑,脸上散发着迷之尴尬。 状纸那么厚,开封府都还没有审查清楚,李开也就是随便翻了翻,都没有叫人审查,他觉得这太离谱了,朝廷给了定论再说。 但是他们一听到这事,想都没有想到,就下意识认为王安石肯定是就白契一事,状告那些地主。 无非就是故技重施,政治上斗不过,就放到公堂上去斗。 但就没有想到,王安石压根就没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