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下来,那许遵和司马光是同时松得一口气啊。 要命! 真心要命啊! 方才那个话题,可真是将他们两个吓得不轻。 一个是岳父,一个是举荐他的官员,这要出事,他们铁定会受到牵连的。 但也不得不说,张斐解释的是非常完美。 不管是“君主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是刑不上士大夫,这种特权,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那法制之法就是在侵犯皇帝的权益。 皇帝是直接受益者,如果要追根朔源话,问题不就在皇帝身上吗。 但张斐却巧妙的表示,这是法制之法还不够完善,而不是皇帝本人比较自私,不愿意受法律监督。 怎么才算完善? 也没个定论。 这主动权就还是在皇帝手中。 而且,这最后一句话,是直接将律学升华。 律学这门课,虽然在宋朝,是官员的必学课,但作用是远不及儒学,重要性也是远不及儒学。 但如果将法制之法这个理念植入律学中,这门课程的重要性,将不言而喻,可以说是治天下之大乘之道。 当然,欲成大乘之道,也必经九九八十一难。 故此这门课是真不好上,尤其还摊上这么个老师。 在坐的学生,个个眼角泛着泪光。 心中是万般委屈。 这个耳笔可真是小心眼,我们好歹也是天之骄子,你这一堂课下来,是从头羞辱到现在。 没完没了。 有点胸襟好不好。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各地的天才,是从小被人夸赞到大的,从未被人骂过傻和笨,可是在张斐的课堂上,他们自己也感觉自己就像似一个傻子。 腹中墨水变成了粪水,完全不起作用。 到了儒法之争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插不上话,只能听,全都是富弼、严复这些学问大家在跟张斐对话。 故此他们也只能默默忍受张斐的羞辱。 “我觉得你这说法有些以偏概全,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皆寻强国之道,而最终法家脱颖而出,并且帮助秦皇帝一扫六合,席卷八荒,可见法家也定有可取之处,未有你说得这般不堪。” 一直沉默的王安石突然开口言道。 司马光、文彦博、富弼瞄了眼王安石,马上打起精神来。 这家伙终于要出手了。 严复他们不由得眼中一亮,这两个可都不是好家伙,不如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 张斐摇头道:“在我看来,是毫无可取之处。” “可不见得吧。” 王安石道:“当初秦国强敌环伺,内忧外患,幸得法家之法,故才扭转乾坤,统一六国,若无法家,只怕秦国已经被魏国消灭,怎就毫无可取之处?” 赵顼听得微微皱眉。 这哪是在说秦国,这分明就是在说我大宋啊! 富弼、司马光等人也听出这弦外之音。 王安石要借兴秦之法,来给他的新政提供支持。 如今宋朝也面临着内忧外患,强敌环伺,得想办法解决啊! 但是保守派是坚决反对这种方法,祖宗之法都说得非常清楚,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可是,法制之法又能否解决这些问题。 他们也突然萌发兴趣,饶有兴致地看向张斐。 张斐笑道:“秦国死了这么多人,杀了这么多人,然后就建立起一个二世而亡的帝国,之后又是一番大杀戮,直到汉朝的建立,秦人估计也会想,我们到底图得是什么,我觉得这就是一种讽刺,当然,这不是秦国的错,当时谁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但是我们后人就应该引以为戒,而不应该去重蹈覆辙。” 富弼、文彦博他们是纷纷点头,对此表示十分赞同。 王安石道:“虽然秦国二世而亡,但也不能完全归咎于法家,在当时......!” 冬冬冬! 锣鼓声突然响起。 王安石已经忘记自己身在国子监,还愣了下,这哪里传来的锣鼓声。 “哎幼!终于下课了!天呐!” 张斐不禁是长出一口气,招招手道:“咱们有问题下节课再谈,呃...如果还有下节课的话。” “下...下课?” 王安石当即愣住了,小弟,我这热身都还没有完。 大家也都懵了。 下什么课? 这还是在上课吗? 眼看王安石出手,大家都期待着一番精彩的辩论,你想往哪里熘。 赵顼听着也正过瘾着,而且这个问题,也是他正在寻找的答桉,法家是否可取?关键就是张斐的这番说法,是别开生面,令人眼中一亮,又引人深思,赶忙道:“你先等会再下课,很多问题都还未说清楚。” 让公务员加班?你在想什么。张斐摇头道:“回官家的话,这可不行。” “......?” 赵顼都懵了。 朕的面子都不给吗。 你小子是真飘了吧! 张斐一本正经道:“官家,这可是律学课,是要讲规矩的,若是课堂上都不讲规矩,这教出来的学生,肯定也都是一些不守规矩之人,他们若去执法,不得天天徇私枉法啊!再说,这节课讲得内容太多。他们......官家请看!” 他手指着那些学生,“个个都是一脸茫然,再讲下去,他们只会越发湖涂的,毫无益处。” 叶祖恰不服气道:“我们心中有惑,皆因你未说清楚。” 张斐反问道:“那你说,若是根据法制之法的原则,这课是该下,还是不该下。” “当然不该。”叶祖恰一本正经道:“你身为老师,应该以讲学为先,问题还未讲清楚,怎能先走,这是不负责的表现。” 张斐听得一笑,“哎幼喂!还讲什么讲,你这话说得,就证明你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亦或者你有认真在听讲,只不过愚不可及,听不懂罢了。” 叶祖恰皱眉道:“这分明就是你未讲清楚。” 张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