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通抬起头来,将明亮的山野瞧了一眼,接话道:“既是开赌,自然少不了筹码。我三弟是黑虎寨的三当家,自然是以黑虎寨做赌注,不知齐大侠的赌注是什么?”
齐左笑答道:“如若齐某输了,日后黑虎寨但有所求,我齐左必有所应。”
韩四通站起身来,道:“真好汉不打诳语。今日若我三弟汤显圣输了,我黑虎寨全体上下,日后听凭齐大侠差遣。如若违背誓言,我韩四通就跟着齐大侠姓齐。”
“既如此,击掌为誓。”齐左大笑一声,伸出手掌。
韩四通一掌覆上,大声说道:“以此立信,如若违背誓言,我黑虎寨跟齐左之间再无情意可言,我们杀你不算忘恩,你杀我们不算负义。”
众江湖好汉一见,无不忧心忡忡地鼓起掌声,一起做个见证。
常言道,赌博场上无父子,生意场上无兄弟。既然赌局已开,各自想到的唯有自己的利益,情意已是天空中的云彩,虽然美丽,可望而不可即。
相帮黑虎寨与龙威镖局为敌而得不到好处的,盼着汤显圣赢;怂恿黑虎寨与龙威镖局为敌能获得好处的,就盼着齐左赢。
可不管谁输谁赢,都是赢,也都是输。只因输的一方从未想过给赢的一方兑现承诺,赢的一方也从未想过输的一方会兑现承诺。他们之所以打赌,不过是想着万一赢了,对方若是不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就是理亏,就可以撇开江湖道义,毫无顾忌地向对方下死手。
韩四通是这么想的,齐左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齐左敢在黑虎寨横行无忌,一是因为他是正义山庄的大管家,正义山庄是他黑虎寨得罪不起的;二是韩四通能跟江玉郎搭上线,成为兄弟,全靠他齐左曾暗中相助,黑虎寨欠他齐左一份人情。
可人情归人情,生死归生死。他韩四通结交江玉郎,目的很明确,混人情、保生死。若还你齐左一份人情,就得把自己的命搭上,甚至将众兄弟的命也搭上,那这份人情太大,还不起,那干脆不还好了。
况且韩四通隐隐觉得,江玉郎之所以不计较他强盗的身份,愿意跟他结拜为兄弟,好像不是由于齐左给他使了多大力,而是因为他韩四通不仅从未为难过白天宇昔日那些落难的兄弟,还对他们礼遇有加。就像丁氏双雄来黑虎寨做客,言语可以随心,吃喝可以无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全凭他们的心情。
有了汤显圣跟齐左的对赌,众好汉那烦躁不安的心总算迎来了片刻的欢愉,无须去思考那些自己难以做主的事,喜乐的双眼开始转动于黑虎寨四围的山水中,来了个由近及远的对话,相处和谐,一片赞美之词。
好景不长,一个汉子喘着粗气冲到韩四通的跟前,俯头拱手道:“禀寨主,龙威镖局的总镖头蒋龙威,带着九华山的黄庭道人、乐天镖局的乐啸天前来拜山。”
此言一出,大部分好汉欢笑有声,小部分好汉叹息不已。
韩四通脸上注满笑容,将手中的纸钱扔进火盆,同着几个当家高高兴兴地起得身来,大声说道:“鸣锣击鼓,列队相迎!”
齐左站了出来,大喝道:“韩寨主,如此一来,日后黑虎寨威仪何在!”
姓樊的等几位镖头也站了出来,大声附和道:“是啊,韩寨主,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往后我们这帮兄弟的脸往哪儿搁。”
韩四通手一拱,大声说道:“各位朋友,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蒋龙威偕同黄掌门跟乐镖头前来拜山,足见诚意之盛,我黑虎寨又岂能在礼数上输给人家。大家说是不是?”
丁氏双雄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那还用说。唯有礼尚往来,方可地久天长。”
秦好问、段文通等人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韩寨主,黄道庭、乐啸天何等人物,今日都愿意屈身降贵前来拜山,若不前去迎接一番,日后江湖朋友听了,定会笑话我等乃一群江湖草莽,不知礼数为何物。”
汤显圣欢言道:“我中华乃礼仪之邦,以礼治国,人人知礼懂礼,岂能因为一点点恩怨纠纷就忘了圣贤礼仪,数典忘祖。”
“走!一起知礼懂礼,迎接贵宾。”韩四通大喊一声,朝山谷口走去。
好汉们紧随其后,笑容一脸,唱和有声。
齐左一见,瞬间两眼哀伤,左右不是,寸步难移,勉勉强强跟几个志同道合的镖头合于一处,思虑转来转去,渐渐觉得输了赌局事小,达不成目的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