峪口战场之上,明闯两军短兵相接,已是彻底杀红了眼睛。
闯军要生,明军要胜。
昂扬的鼓点声一刻不绝,高亢的号角声连绵不断。
明军四面围堵,摆明了是要将他们全部灭杀在此。
生路断绝,一众闯军都很清楚,他们自己的脑袋无论是对营兵来说,还是卫所旗军来说都不是脑袋。
而是一锭锭闪闪发亮的白银和晋升上位的军功。
降多半是死,战却未必是死。
两刻钟的时间已经过去,此时发了狠,背水一战的闯军竟然再度冲破了明军设在峪口的大营。
“杀啊!!!”
“冲出去!”
大队大队的闯军冲入了峪口的营地之中,哪怕道路如何泥泞,他们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挥舞着手中的刀刃向着前方杀去。
哪怕是跌倒在泥潭里面,他们也都没有呼喊什么,而是爬起身来继续向前。
命悬一线,背水一战,身处万山绝谷之间,一众闯军的军卒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杀出去!
“呜————”
闯军阵中号角长鸣,大量的闯军犹如浪潮一般不断的向前,不断的冲刷拍击着明军设在峪口的大营。
明军峪口大营犹如在狂风暴雨之时,飘荡在波涛汹涌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都他娘的疯了!”
李遇春紧咬着牙关,他瞪大着眼,狰狞的面孔活像择人而噬的恶兽。
此时李遇春哪里有平日半分威武的样子,他头顶的顶盔不知何时都已经消失不见,身上的衣甲被鲜血所浸透,多处都有刀枪留下的痕迹。
在他身侧原本护卫着他的三十余名家丁,此时只剩下了十余人。
李遇春的心中滴血,这数战以来他麾下的一百多名家丁,差不多已经损失殆尽。
“援兵马上就到。”
“都他娘跟我顶上去!!”
李遇春握紧了手中雁翎刀,也是发了狠心,怒吼着向前。
要想报仇雪恨,要想补上亏损,就必须要守住峪口大营,将高迎祥留在这黑水峪内。
战事结束,要是守下峪口大营,留下了高迎祥,他无疑就是此战的功臣,再多的损失也能够补回来。
但是若是没有守住这峪口大营,使得高迎祥逃出了生天,那他就是此战的罪臣,别说能不能补上损失,就是有没有命继续活着都是两说。
“杀!!!”
黑水峪的上空,喊杀声盈天。
三万余名闯军被高迎祥编成了五大梯队,依次向着峪口大营接连不断的发起冲击。
随着越来越多闯军进入战场,胜利的天秤也开始向着闯军所在的反向不断的倾斜。
仙游寺前,高坡之上。
高迎祥缓缓站起了身来,最后的一道军令已经下达,时间已经快接近三刻钟了。
他并不知道官兵的援军将会在什么时候到来,驰援的官兵后队可能需要一个时辰或是两個时辰,但也可能旦夕便至。
他能够做的,便是考虑最坏的打算,趁早杀出黑水峪,突出重围,逃出生天。
他已经派出了自己麾下最后的预备队。
就在高迎祥前方,他麾下最后的两支留下的精骑,还有两队马军此时已经都已经是向前开赴而去。
此战胜负,在此一搏!
高迎祥跨上了亲卫牵来的战马,也接过了亲卫递来的骑枪。
接下来,他也将要加入战场之上。
高迎祥感受手中冰寒的长枪,自从麾下的军兵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之后,他便很少再亲自冲锋陷阵。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陷阵的勇气。
“呜————”
骑号声再响,一众亲卫皆是纷纷执兵上马。
高迎祥目光向前,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远处黑水峪的峪口,对于现在在西面的一切根本毫不知情。
疾风骤雨,怒雷翻滚,似有无数的怪兽,穿梭其中,翻江倒海,随着雷鸣发出高声嘶吼。
巨大的声响掩盖了很多的东西。
陈望倒提着马槊,骑乘着战马,驾驭着战马向着山下一路小跑而去。
在他的身后,一排一排的骑兵皆是执缰按辔控制着座下的战马尽量保持着队形,排列着梯次齐步紧跟。
天空越发的暗沉,阴云遮蔽在黑水峪的上空,苍穹之上没有丝毫光亮能够从其上透露而出。
雨势渐大,从原本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演变成了中雨。
雨水沉积,在黑水峪的地面之上汇聚成了一汪又一汪的积水。
从天上不断落下的雨水,顺着黑水峪内一众军卒身上的衣甲缝隙侵入躯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