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众人拉了黎本清甥舅两人一起吃饭,王奥雅派人送来了许多食物和米酒,正好用来请客。熊卜佑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许多寨内的情况。原来这阵对寨的上任峒主死之后,因为他儿子年纪还小,就由本寨的四位奥雅辅佐,大事小事都是奥雅们集体决定。为首的姓王――就是来请他们的年龄最大的那位。王奥雅也是峒主的叔叔,是一家人。至于那在棚子外面颇为活跃的年轻人,乃是另外一位阵奥雅之子,名叫阵焕,是个好猎人,在寨子里的年轻人当中很有威望。 被山栏酒灌得有些醉醺醺的黎本清还透出来:被指认为“禁母”的女子,正是阵焕在闺隆里的相好,名叫筚达。做法仪式上阵焕当场翻脸,差点要宰了道公。被其他奥雅联合压制了下去。 “阵奥雅的日子不好过了,”黎本清说,“大家都说他儿子指使筚达给峒主下禁。” “为什么?” “阵新寨最早的峒主就是阵家的人。”黎本清喝多了米酒,“阵家在这里立寨有十世了――” “这么久?”方敬涵有些怀疑。 “不要打岔,听黎巴雅说下去。”慕敏说。 黎本清听慕敏用“巴雅”称呼他,满脸是笑。这是黎人对自己的亲近、尊敬的长辈的称呼。 “大概四五代人以前吧?”黎本清不大清楚具体的年份,“王峒主的祖辈全家也搬到了本寨,他们家原是汉人,族谱上说是从大陆上很北的地方来得,还是汉人的什么将军。当时我们寨子里正和附近的水什寨打仗。当时阵家的子弟死伤很多。王家的子弟都会舞刀弄枪,带着大伙一下就把水什寨给灭了。从此就是王家当峒主了。” “这么说王家其实是汉人了?”熊卜佑说,“可是一个将军怎么会举家搬到黎寨里生活?” 方敬涵一边做这纪录一边说:“所谓将军,大概是他们自抬身价吧?说不定就是本地的逃亡军户也未尝可知。” 黎本清说:自此以后,寨里就形成了两大势力,一派是王家,另一派就是阵家。阵家虽然不再当峒主了,但是毕竟根深蒂固,在寨子里很有势力,所以四个奥雅里至少有一个是他们家的人。 如今王家的峒主年幼,阵家又出了阵焕这样一个在年轻人中有号召力的子弟。实力的天平显然开始倒向阵家。 “阵焕不仅在少年里有声望,在闺隆里也是大大的受欢迎呢。”黎本清平时很少喝酒,这放开了喝,鼻子都红了起来,“晚上往哪所闺隆前一站,门就开啦,不用说话,不用唱歌。啧啧。不过筚达是他最喜欢的。” “听起来象山寨版的宫斗?”慕敏说,“阵奥雅的儿子会不会是想乘机上位?所以才阻挠我们治疗峒主?对了――”她兴奋起来,“搞不好这竹刺也是他捣鬼!” “你是小说看多了吧。”崔云红不以为然,“就算是真得也不管我们的事。” “唉。”慕敏遗憾的叹了口气,在刚才的几分钟里她的脑海里已经补完了一个完全能够发到晋江去的宫斗小说大纲了。 接着两昼夜里,少年的高烧不退,何平每隔二小时给他量一次体温,六小时给他服用一次磺胺,再换药。第三天早晨,少年的体温下降到正常水平。神智也清醒多了,开始觉得饥饿。何平给他换药的时候发现引流条已经没有新的脓血的痕迹――伤口可以包扎上了。 这下任何人都知道峒主的病是好了。在考察队庆幸这件事情终于善始善终之时,寨子里各种各样的病都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了。寒热、牙疼、肚子疼到外伤发炎无一不包。何平到底只是个二把刀的卫生员,对如此丰富的实习机会当场就乱了手脚。他的药箱里也没多少药物可用。 当下只好把那些容易治疗和能够确诊的病都一一进行了治疗。又连着做了七八个小手术,现在何平下起刀来飘逸无比,连他过去觉得没法下手的麦粒肿也敢了动手了。不过他还是很注意,没敢乱给抗生素,生怕把这里的微生物环境给搞乱了。至于肚子疼之类病因难以判断的疾病,何平干脆用寨子里送来的米粉加上蜂蜜做了些药丸散发,居然有不少人宣称吃了之后病愈了――安慰剂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石碌铁矿考察队就这样当了神医,每天黎寨各户人家送来的物品不断。当大家发现这些“神医”们不怎么吃猪牛肉,似乎是比较爱吃鸡的时候,全寨的活鸡就一只不剩了。崔云红颇为苦恼的看着堆在黎本清家门前院子里的各种礼物,从野味、活鸡、米酒、皮革、木棉布、葛布和各种藤器……林林总总,看得出是把附近最好的物产都拿了出来。崔云红忽然发现还不断有人牵牛来,栓在门前。 “这是干啥?”崔云红问王活计。 “这是给你们看病的钱,”王伙计看到这群船上来的小贩这么厉害也很高兴,水涨船高,几天来他私下已经受了不少人的请吃,顿顿酒肉,“黎人没有钱财的,只有山货和牛只。” “这个――”崔云红心想吴南海倒是很喜欢本地的牛,问题是怎么把牛赶回到昌化堡去呢?这可是个技术活。 正在迟疑间,奥雅们派人来请他们去赴宴。 宴会上,四大奥雅全部到齐,轮番向考察队一行敬酒,少年峒主病后体虚,并不是吃喝,只由着其母亲陪着坐在上首里,好奇的望着这群奇怪地商贩。 米酒喝过几轮,四大奥雅里为首的王奥雅轻拍手掌,当下有人捧出一个盘子来,崔云红一看,上面白得青得,大大小小都是零碎银子和铜钱,看上去不少,实际也就十几两银子和一千多铜钱而已。黎人对财货钱币不甚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