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雷州糖业公司倒是在雷州找到过制轮匠――雷州的蔗农几乎户户都有牛车。不过能找到的制轮匠专给当地的运送甘蔗的牛车做一种没有辐条的板材式车轮,承受力倒是不错,就是笨重不堪,完全不合用。 “做得是什么轮子?有辐条没有。” “没有辐条还叫车轮吗?”黄安徳疑惑的反问。 他说的这个人叫包磊,在佛山开了一家制轮的作坊。包磊不是本地人氏,乃是从北面流浪过来的,二十多年前安家落户到了佛山。 理论上说,包磊属于犯罪在逃分子――他家历代是官匠的身份,专司为军队制造车辆,有一手制轮的绝活。 在大明当官匠是世袭的差使。这是一种朱八八上台时候搞得强迫义务,不是福利。和本时空大伙削减了脑袋想进供电局的工人拿高福利高待遇是不一样的――在大明,官匠的地位也就比奴隶好一点。 包磊就在这么一个官匠世家里长大了,祖传的制轮手艺。但是他很快发现了:有人说当官匠简直是给官府当奴隶。其实官匠的日子简直比奴隶还不如,奴隶主还知道给奴隶吃几顿饱饭好干活,当官匠则简直快要饿死了。 于是某一天,包磊就跑了。 包磊的逃跑并不惊心动魄,也没有穿越铁丝网,翻墙之类的事情。就是在某天把家里的一点家当包了包,装上一辆他自己做得手推车,扶老携幼的走掉了,没人问他哪里去。过了一个阶段,早已经虚应故事的官差就把他全家列入了“亡失”的名单。 抛弃匠籍,又不缴代役钱,等同私逃。不过这种事情在大明已经不算一回事了。虽说如此,包磊一家还是很心虚,干脆就跑到一口气跑到了广东――这已经是他们概念里大明的最南端的,要是他们知道更南面还有个琼州,说不定就跑海南岛上了 不过逃亡之后包磊的日子好过得有限。他发现这里的人不大用车子,空有好手艺,生意却一直很冷清。幸好佛山商业发达这地方车行还是有一些的,也还能勉强度日。 眼下包磊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官府不知道怎么得忽然想起他来了――广东全省造炮,炮车的需求忽然大增,于是省内所有和造车有关的匠人们都被发了官差,包磊的全家也就倒了霉。他自己和儿子们也跟着被发了官差――原本在广州一家同行那里学徒满师当匠人的大儿子也跟着被征到了佛山,莫明其妙的来个父子团聚。 “既然他们是官差的匠人,我们怎么能带他走?” “掌柜的放心,是买放的。”黄安徳小声道,“在这里日夜赶造炮车,得不到一个天启钱不说,连伙食都克扣,听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这包磊把佛山的作坊家当全卖了,贿赂了监差,算是脱出难来了。” 难是脱出来了,可是也变得一贫如洗,半世的积蓄化为乌有。大儿子包伯青倒还有个去处,直接回广州原来的作坊里继续做工,苦虽苦些,还勉强混得下去。包磊和他的老婆还有个小儿子可就没了去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些日子他们全家都住在破庙里,父子俩在市上打木匠的零工过日子,快要挨不下去了。他们都情愿跟掌柜的去临高。” 黄安徳把包磊带来的时候,黄天宇端详了下眼前的男人,这人和在临高的难民检疫营看到的本时空老百姓差不多,瘦小干瘪,裸露出来的肌肤因为常年的劳作变得粗糙不堪,眼神浑浊呆滞,一瞬间黄天宇还以为他是个瞎子。 人显得很苍老,黄安徳告诉他,包磊大概有五十岁。在本时空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你叫包磊?” “是……小的包磊。”包磊表现出来常年劳苦的人固有的迟钝感。 “你是制轮匠人?” “是,小的会制轮,”包磊接着又说,“一般的木工活也能做……” “愿意去临高?” “愿意。”包磊点点头,“掌柜的肯赏口饭吃就行。” “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包磊的要求也简单,希望能把他的小儿子也雇上。这样总算全家都有饭吃。黄天宇满口答应,不仅答应雇用,还说可以把他老婆也带去――临高有的是活可干。 收容了包磊全家,黄天宇又通过他把从匠役营里买放、逃走的工匠中招募了十来个无处可去的匠人,工种各式各样,和造车有关,基本能配全一个车辆作坊了。只是铸造工人最后还是没招募到多少,但是起码招募到了一个完整的造车班子,送回去之后对工能委大有用处。 在佛山招募的工人、采购的物资,都交由起威的分号安排运输。刘三忙着四处拜客赴宴――自从他被林百户请过一次之后忽然成了当地的红人。刘三也乐得和杨世祥两个到处应酬,这种商业联系那是多多益善。 “刘大夫这些日子满街跑药店。”伙计说道,“但凡丸丹膏散之类的成药,无一不买。一买还是好些个,小的看他都一一写了签纸。不知道有何用处。” 李洛由坐在书房里,听着个小伙计在汇报杨世祥和刘三的活动状况――他对这几个人的关心程度,远胜过林铭。 “刘大夫身边的一个姓黄的掌柜,却从来不去药店,只一个劲的到处跑窑口、铸造场,还泡茶馆,手下的人到处在招工……” “招工?”李洛由听得很仔细,这时候问。 “小的打听了,貌似什么工他们都要,药店的伙计、窑工、铸造匠人、木匠、车匠……”伙计说,“年老体衰,别家不要的匠人他都收。连家眷都答应可以一并带走。” 旧时的商业习惯,较大的字号,员工都是食宿在店里,平时不许回家过夜,每月给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