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要到临高去一次了。”李洛由放下手中的书信,似是在自言自语道。 旁边站着得人没吭声,自从上次去佛山之后,李洛由似乎就对”临高”这个地方念念不忘了。 他的手下人不大理解为什么自家的掌柜忽然对这个就算是广东本省的人也所知甚少的小县忽然来了兴趣。只有少数亲信才知道,李大掌柜认为现在广州市面上最热销的澳洲货的源头就在临高。 作为一个商人,他对这种事情的敏感程度远远超过其他人。最近广州的市面上,出现了愈来愈多的前所未见的商品,这些商品全部是从广州的紫诚记批发出来的。而紫诚记正是澳洲货的商行。 李洛由对澳洲货极其上心,派专人每天去紫诚记、紫珍斋立巡视,看到有新出的货色就立刻买回来。从奇珍异宝到不值钱的糖食、酱菜。现在在他总号柜房里专设了一间屋子,里面陈列的全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澳洲货。 他发觉:与以前的澳洲货都是精巧高昂的奢侈品的不同,紫诚记最近批发出来的澳洲货都是日产实用消费的物件,东西一如既往的精巧好用,但是价格却是平易近人的多,家道小康的人家都能消费得起。 用竹管包装的12支一包的缝衣针,不但钢口好,针身真鼻上一点毛口也没有;装在瓷瓶里用蜡封口的”味精”,加一点在菜肴里就能奇鲜无比;五颜六色的透明硬糖,不但色彩绚丽,形状美观,而且吃到嘴里还有各种水果的滋味;厚厚的满是线圈的”毛巾”,擦起脸来柔软又舒服,还特别的吸水,比光板一块的洗脸布好不知道多少;不知道用什么料子做得轻薄柔软又透气的袜子;不用打火石,随便在哪里一划就能点着火的小木棍……最后是雪白光洁的纸,李洛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白的纸,最好的进御的宣纸,仔细看还是略略有点微黄,这种纸却是彻底的纯白,和冬天的雪花一样。至于纸面的光洁程度,李洛由更是前所未见。 当然,要说白纸,京师里裱糊用的大白纸也算很白,但是这种纸是土纸上刷了一层白土的,没法用来写字,表面也十分粗糙,和澳洲白纸不啻于云泥之别。 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买来厚厚的一叠纸,随便抽出一张纸来,质量完全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疵。不管买多少都是一样。 这个现象他在所有的澳洲货上都有感觉,任意从两包缝衣针里出来各抽一根,其长短光泽粗细完全一样。 不仅能够造得好,而且品质始终如一。这正是澳洲货的厉害之处。最后一点更为恐怖,那就是它的价格。 紫诚记最近销售的澳洲货,从价格上来说依然不菲,但是对比本地原有的类似的东西,就能体现出在价格上的巨大优势了。 紫诚记发售的澳洲纸的,最普通的大路货和本地产最廉价的账册纸价格相差无几,但是质量却要好上数十倍。这样的价格优势下,本地和其他外来纸的销量顿时一落千丈。市面上充斥着大量各式各样的澳洲纸。随后,紫诚记又开始发售各种纸制品。包括记账的账本、学生的描红簿、各种帖子…… 纸张质量即好,印刷又极其精美,价格更是便宜。这三点要素加在一起,整个广州的纸店的货物,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变成了澳洲纸,只有少量的书画用纸和糊裱业使用的粗纸还继续原有的产品。 李洛由始终算不出来,澳洲纸如何能卖得这么便宜还能赚钱?这纸肯定不是千里迢迢从什么澳洲运来的,但是就算是如他所料,是在临高制造的,他也想不出澳洲人是如何办到的。要说临高的造纸原料特别多特别便宜似乎也谈不上――这地方过去根本就没有造纸作坊。 若说澳洲人做得是亏本买卖,那么他们的意图又何在呢?李洛由愈发对这澳洲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存放澳洲货的房间里,林林总总的澳洲货已经摆满了屋子里的紫檀木多宝架,吃得用得玩得,琳琅满目。李洛由时而会来到这里,欣赏摆弄这些新奇的小玩意。他最喜欢的,是一只晶莹透明的“神机自来火”,可以看到里面装着水一样东西。轻轻一打小巧的转轮,就能冒出火苗来。这让他很着迷。有时候他会想到,若是用此物来给火炮鸟铳来发火,岂不是要比冒烟又容易熄灭的火绳来得好?他因为准备承接广东官府铸造大炮火器的任务,对这种有助改良性能的新东西很是留心。 只可惜此物太昂贵,而且高举的铺子里已经断货很久了。至于紫诚记,则根本没卖过这东西。他关照伙计去打听过,要是大量订货会不会有货?紫诚记的伙计却很明白的回绝说这东西“三四年里不会再有了”。 “一定得去看看。”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回。 “老爷要去临高?” 站在一旁的顾葆成见他第二次说这话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错,原想过段日子再去,现在看来,时不我待。”李洛由凝神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往来书信和簿册。其中便有一封京师总号的来信。 信的内容很是简单,告知他建奴已经退去。遵化的分号全毁,人货均损。已密告沈阳分号的掌柜设法打听有无本号被掳伙计和家眷并且设法营救。其他京畿各处分号均有不同的财货损失。这里有被建奴掠走的,也有被各路官兵乡勇趁乱威逼着“劳军”的。总而言之,损失惨重。 而他一度寄予厚望的袁督师已经被下狱。京师舆论汹汹,对他很是不利。李洛由接到信件之后长叹一声。且不论袁督师的罪名如何,下场恐怕是凶多吉少。这样丧师辱国的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