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观破落不堪,第一进的破屋子里以前就是住得乞丐,现在更是挤满了灾民。张应宸从夹道里进去,到了后面。火居道人正在劈材,他草草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住得小院子而去。 院子不大,泥地上堆着风炉和木炭,还有许多坛坛罐罐。空气里充满了醋炭和消毒水的气味,张应宸知道这里刚经过大水,现在水退之后气温升高很快,爆发传染性疾病是分分秒秒的事情――他虽然血管里充满了抗体,到底还是小心为好。 明清在房门口迎接他回来,这个庆云观里年轻的道童在杭州已经正式成为他的“弟子”了。又经过了他的精心调教,现在是他可靠能干的助手。二个道生的初步培训也由他来负责――明清起码认得字。 “师父――”明清恭恭敬敬的说道。 “到屋里说话。”张应宸说。 明清还不是正式的归化民,所以张应宸对他是有所保留的。他只是尽量灌输给他新道教的理论和自己的宗教观点,顺带传授医药知识。至于什么为人类谋福利的的元老院之类他暂时还没有透露。张应宸只是对他说明自己是从粤省过来的道士――反正琼州当时也是粤省的治下。 正中的堂屋里地上地下堆满了盛放药材的竹匾、切药的铡刀、捣药的药石臼、熬药用的瓦罐、铜锅和木炭,林林总总,几乎没法落脚。为了尽可能的多给人治病,除了从临高带来的中成药和西药之外,很多药物都是他在本地配置的。 二个年轻的道生坐在屋里的炕上挑选药材。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父母亲人先后在灾难中死去离散,自己又饿得半死,被张应宸收容回来之后调养了好些日子,才算是稍稍恢复成个人摸样。 看到他回来,两个孩子立刻从炕上下来,不大熟练的给他鞠躬行礼。 “好好,你们继续炮药吧。”张应宸含笑道,“怎么样?认得多少药材了?” “只认得十多种……”其中一个孩子回答道。 “嗯,我这里用的药材少,你们想认多也难。明天到生药铺取药,为师再当场指点你们多认几种。” “谢谢师父。” 现在每天除了明清教他们认字之外,张应宸每天抽空还指点他们识别药材,背汤头歌。做一些中医药学的启蒙。总体来说,他对这两个孩子颇为满意,比他之前搞到的道生要强不少。 但是这二个孩子不宜在他身边久留,他们没有经过净化,身体也比较弱,沂州本地的环境又复杂,得设法安排把他们送走。 张应宸从腰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里屋的门――这一间是他的私室。他把最要紧的东西藏在这里,所谓最要紧的东西,也就是些药品医疗用具。其中最要紧的是他的书写用药剂和密码本。 进到里屋,明清先把家里的事情汇报一番:教了二个师弟多少生字,制药的进展、有什么人来找过张应宸,还有门外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全都一一回明。 最可疑的是进来道观最外面一进住进来三四个奇怪的乞丐,他们不像其他人那么虚弱萎顿,倒是精气神十足的摸样。也不常常出去行乞。时而待在门口。有一个还经常到道观的后门附近徘徊。 “嗯,你做得很好。”张应宸夸奖他道,“咱爷们在这里是异乡外客,要多加小心。你先出去吧。” 他锁好门,点着了油灯――护窗板已经放下了,屋子里漆黑一片。七八天前,他的院子里落下过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的死亡威胁――他不能不小心从事。 张应宸以前读过大量的道教资料,也涉猎过许多明末各种民间宗教和秘密结社的典籍、切口资料和研究论文。但是他在本地半个多月就深切感受到:历史资料太有限了――他面对的状况比书上记载的更为复杂和难以把握。 仅仅他掌握到的内容,在这一带乘着灾荒活动传教、发展组织收买人心的各种秘密会社就有十多个。其中有些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 张应宸摸了摸自己肋下的手枪套:一支glock19手枪――到黎区去他可以毫不在乎的不带任何武器,不管是黎人还是苗人,都不会随意杀人,更不会杀害一个大夫。但是眼下的鲁南地区简直就是一个马蜂窝――对外情报局和赵引弓都反对他孤身在毫无后勤支援的州县活动。 更何况他现在的举动对官府也好,对那些秘密宗教会社也好,都有“别有用心”之嫌。如果自己再不多加小心,送命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张应宸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是个“有信仰”的人,他用清水化开一颗专用的书写药,然后用毛笔蘸着飞快的写了起来。 信是写给赵引弓的,张应宸急于想知道他在齐鲁的进展如何了。有没有开设比较稳定的基地――他不仅有人力可以输送,也急于要从赵引弓的渠道那里得到药品的补给。 他把写好的第一封信吹一吹干,然后在密文的间隔字行里用毛笔写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信写完封口,又用油布包裹封蜡。明天他准备亲自送到城里的一家字号去,那家字号每三四天就有伙计往临清去送信办事,花一点小钱就能代办。伙计到了临清将信件交给当地的起威栈。起威栈用鸽子传送,三四天之内信件就能到杭州,然后用电报拍发出去。一周之内赵引弓和临高就能知道他的信件内容了。 尽管这一传送速度在本时空堪称神速,但是对元老们来说还是慢得难以想象。而且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张应宸别无他法,这里不是对五行五商和黑龙会布点的地方。距离他最近的联络站只有临清――大运河上在鲁地的航运重镇。 第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