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雪正陪着朴德欢喝酒。这个一直以来都春风得意的人满面愁容――似乎有什么心事。自从出了那档子“石人流血”的事情之后,这些日子来他几乎每晚都喝闷酒,不再象以往那样经常出去应酬了,甚至在家的时候也不再和自己调笑了。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看出他的愁容背后隐藏着恐惧。 她很鄙视朴德欢:在她看来他是个无能之辈,不过是因缘际会,被无恶不作的倭髡看上,又接着被金老爷拉拢。 要不是赵老爷还要派他的用处,她真心直接给他一贴药,让他呜呼哀哉去了。 张成雪虽然也是苦出身的奴婢,却非良善之辈。当初在赵明贵家,她原在奴婢中并不出众:论姿色比她强得奴婢还有好几个,赵明贵也不甚看重她。然而她小小的年龄就耍弄手腕,挑拨离间、栽赃陷害,靠着耍弄阴谋诡计成了赵明贵的亲信。翻手就把几个原先得宠的婢女整治的死去活来。一个当初得罪过她的婢女被她唆使主人下令活活杖死,另一个则被她投毒致死。 虽然她的事迹后来被主人有所察觉,但是赵明贵却觉得是可用之材,便经常让她为自己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赵明贵派张成雪这个“干将”到朴德欢身边,明着是拉拢,暗中是监视。除此之外还有第二层目的:在必要的时候对他进行“寝反”。 按照金老爷他们的算盘,先是“石人出血”来扰乱民心,接着就是这几天在城内城外进行纵火,增加恐怖气氛,最后就是接应朝廷大军,全岛起义兵。 到那个时候,朴德欢这样的人就是最好的内应。 不过,这个人的胆略有限,指望他当时候斩落城门或者刺杀倭髡大将高官的事情是指望不上了。但是通过他再拉拢策反其他投靠倭髡的朝鲜人还是有可能的。 眼见着他最近情绪低落,张成雪旁敲侧击,大致已经知道他很是在意“石人流血”的事情,而且最近倭髡也流露出对他不信任的态度来。更有风声说一贯对他很是重视的冯首长准备全面清查他在“弓箭从事官”任上的账目。 张成雪认为,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已经使他开始有所动摇――“寝反”的时机已到。她一边给赵明贵斟酒,一边盘算着。 “老爷,您一个人怎么喝闷酒呢?”她故作娇媚的问道,身子往他身上靠去。 朴德欢寥无兴趣的说:“不喝闷酒还有什么好干得?” “老爷最近怎么不去妓房快活了?”张成雪说道,“几个姐姐可都想着老爷您呢。” “怎么,你愿意我去妓房?”朴德欢有些醺然的问道。 “奴婢哪敢对老爷的事情多嘴。奴婢知道老爷您去妓房又不是为了女人,是和几位老爷谈事做买卖呢。” “如今要避避风头,我和黄老爷、赵老爷他们来往得多了些……首长们好像不喜欢……”朴德欢打着酒嗝说道,“做人也真是难!我跑妓房应酬他们还不是为了为首长做买卖,” “是呀,没有老爷出力,这岛上的弓箭和特产能卖得出去?”张成雪悄悄的开始第一次调拨,“还有买来得粮食的,解决了这岛上多少人的吃饭……这都是老爷您的功劳啊。” 朴德欢一听愈发感到愤懑――人总是会夸大自己的贡献和能力,忽视他人的作用,喝得有些“高”得时候更加如此。被她一挑,顿时牢骚满腹,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想过了。老爷我的权太大了――那帮子人看了眼红,一个个都在首长们面前不知道说什么!金勇柱这个贱民王八蛋!” 张成雪知道他最近对金勇柱父女的地位上升很不满意,便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老爷,慎声!金大队长现在可是首长们面前的红人,连着他家的女儿儿子都抖得很……” “屁!”朴德欢愈发不满了,因为最近冯宗泽等人的确经常单独召见金勇柱父女,“一家子贱人!”似乎是无从发泄不满,他一仰脖又是一饮而尽。 “金勇柱家倒不要紧,一家子白丁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就怕首长们……”说着她故作忧心忡忡的止住了话头,故意勾朴德欢的话。 果然,朴德欢问了起来:“就怕首长们什么?” “奴婢是说,最近石人流血的事情……” 朴德欢一挥手:“不要怕,这都是有敌人捣鬼,你不要信谣言。”然而他的话说得很是无力。 张成雪早看出他内心的疑惧,说道:“奴婢觉得:说有人暗中捣鬼,或许是真得。可是天下的事情,无风不起浪。首长们本事虽然很大,到底是外来的,毕竟不是承天受命的朝廷正统――想当初两次倭乱的时候,倭寇也是势大滔天,连平壤都给占了,最后还是败了……” 朴德欢一惊,赶紧说道:“不要瞎说!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是,奴婢多嘴了。”张成雪赶紧垂下目光,给他斟酒,“老爷别想这些烦心事了,还是尽情的乐一乐吧。”说着身子紧紧的贴了上去,知道刚才自己这番话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等这几天城里城外再烧几把火,他就会成为惊弓之鸟,象沉船上的老鼠,忙不迭的要找逃命的稻草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忽然远远的传来了一声枪响,接着又是连着几声,朴德欢浑身一凛,猛得推开张成雪,站了起来。惊慌不安的侧耳听着外面的声响。 “注意,有情况!”金五顺猛地站了起来,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几个人已经出现在门口了。金五顺马上喊了一声:“什么人?!” 这几个都是本地人打扮,脑袋上缠着白帕,手里拿着刀棍。 屋子里冒出个女人大声喝问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个人都是一怔。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