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十二见首长话里有话,又是满脸笑容,情知不妙。眼见四个亲兵就在院门口站着,首长一声“拿下!”自己就得扛着行李去挖沙子。不由得热汗冷汗一起流。支吾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筛糠起来。 还是村里的会计脑子活络,赶紧道:“范村长这会打摆子,话说不清,我来说吧。” 郧素济问:“你是……” “我是村里的会计,韩道国。”会计起身点头哈腰道。 “哦,是会计。”郧素济知道基层组织里别看会计不是官,却是个关键性人物,干部要做好工作要靠他,要捣鬼也靠他,对村里的基本情况了解比普通干部要深入的多。他看这会计的作派,大约也是个店伙之类的人物出身,说得新话却带着南方口音,便道,“好吧,你说说看吧。” “是,首长!”韩道国哈了哈腰,清了清嗓子,“咱们村是县里的模范村,这都是元老院、县里、乡里领导的好……”他看了看郧素济的脸色,赶紧进入正题,“要说问题,倒是不少。现在大伙反映最大的是出劳役太多。” “怎么个多法呢?” 韩道国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来,沾了点唾沫翻了几页,说道:“回禀首长:就说上个月,咱们村一共出劳役1566个工日。上个月还是农忙,派劳役要少些。要是平日里,就得上2000个工日了!” 郧素济心里算了算,全村的全劳力是192个,也就是说,上个月平均每个全劳力都出了8天多的劳役。平常月份如果是超2000个工日的话,就是10天以上了。也就是说,即使在农忙时节,本村的劳动力一周也得出2天的劳役。而在平时会达到每周近3天的水平。 郧素济读过政治经济史,里面谈到农奴制庄园里农民给地主出劳役的剥削,一般每周3天是一个门槛,超过3天基本上就是“民不聊生”的地步了。而且根据前面和村民聊天的了解,这里存在劳役分配不公的情况,有些人逃避出劳役,那么他们的劳役必然会压在其他村民头上,负担远不止这个数。农民有怨言再正常不过。 他微微点头,道:“是多了点!” 韩道国见他没有异议,胆子也大了几分,说:“至于这个月,算是农闲了――其实首长您也看到了,闲不到哪去――县里一个通知,要调咱们村一半的劳力上工地,一去就是一个月。” “不算冬闲和农忙,平均每个月要出多少劳役。” “都在二千上下。” 郧素济拿出支钢笔,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数据。又问道: “服役内容呢?” “干什么都有。修水利、修路是大头。”韩道国道,“栽树、卸货、运木头、挖沙子、取土……只要是力气活,都派差。” “都是哪里派得差,要过什么手续?” 范十二这会镇定了些,赶紧凑上来回道:“县里也派、乡里也派,还有矿上。手续就是送一张通知单。” 郧素济知道“矿上”就是甲子煤矿,这是企划院的直属国企。这个矿如今不但要向临高供应质量低劣的褐煤,还要把大量的煤矸石之类的采矿副产品运到琼山加工成建材。货物吞吐量很大。 “对口部门呢?哪个部门发单子?” “县里是县人力科,乡里就乡政府出个条子盖公章就完事了。”范十二道,“矿上就是矿办出个条子。通知单一到,就得安排人。不去不成。” 郧素济想这也太随意了,典型的滥用民力。 “出劳役管饭不?” “管饭。就是费衣服。”范十二道,“上一次工地磨烂一身衣服。现在出县里的劳役县里能给点补助,还算弥补的过来。” “出劳役出过事故么?” 范十二迟疑了下,道:“出过……” “伤亡几个人?有残废的不?” “死了一个,残废的有三个。”范十二赶紧道,“县里都给了抚恤。日子过得去。” “残废的能干活吗?”郧素济说,“村里对他们有什么安排?” 这下范十二可犯了难,支吾道:“安排……总是有得……” 韩道国赶紧接上来说:“这几户,村里做主,他们的地都安排了人代耕。逢年过节,村里再补点粮食布匹什么的。日子都过得去。绝不叫他们冻饿着。” 这样的安排郧素济觉得还是可以的,但是范十二言辞含糊,不能不叫他对韩道国的说法起了疑心。他决定,一会去这几户人家瞧瞧。 这时候一个组头大着胆子站了起来,颤巍巍的说道:“首长……” 郧素济见是个老头,便道:“老大爷你坐下说,坐下说。” “谢首长。”组头说,“出劳役,咱也认了。抓紧一点,地里的活也来得及做。可现在还有各种花样……” “什么花样?” 老头子瞥了眼范十二,道:“第一就是夜校,从县里派人来‘扫盲’。夜里上课,识字是好事,可是大伙白天干了一整天,第二天还得出工,都想早点睡觉。非得大伙都去――从掌灯学到起更。小孩子也罢了,俺这样的老头子是不是就饶过了……” “哦,还有呢?” “各式各样的学习班忒多了,”老头说,“我家小子,一个月倒有七八天都在县里学习开会学习。家里的农活做不过来,把他媳妇都累病了。他去开会还不如出劳役――出劳役还管饭,去学习开会自己还得带煎饼去!” “你家小子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村里的天地会联络员。” 郧素济点头,转头问范十二:“村里经常去开会培训的人多不多?” “原先是不多,最近县里组织了村里的孩子去培训。多是些十四五的。一批一批的,一去就是半个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