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卷听阿贵没什么犯忌的事情,松了一口气。李子玉如今是他们这伙人的“头领”,如今仕途正旺,须得护好羽毛才行。阿贵和李子玉关系极近,被人看作是李的“私人”,实际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曾卷想着等李子玉回来如何向他提及此事,店堂里的话题却从袁述之转到了明天的公审大会上。 公审大会就放在原来举办公祭仪式的镇海门外的海皮,这里地方大,能容纳很多人,而且江滩上是个很好的处决地点。 “听说公审完了就要现场处决犯人。” “这么大的案子,听说牵连进案子的人上千!起码得杀一半吧!杀起来江滩上还不得血流成河啊!”开熟食店的王大说到这就开始兴奋了,“一声令下,几百个人头骨碌碌的就滚了下来,江水为赤!” 他说得手舞足蹈,兴奋的脸都红了。 还有人说刘大府准备把犯人都赶到江里去,把他们活活淹死――这立刻引起了争论,要是犯人中有人水性甚好怎么办?有人便说必是派船在旁看着,见有人善泳洑水的,就用长矛去戳。还有人说不如每个人脖子上都绑一袋子石头。争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 “据说澳洲人这回要搞炮决!把囚犯绑在炮口上,一点炮!炸得四分五裂,形神俱灭!” “我听我们街坊小舅子说――他表弟给澳洲人当差――是犬决!就是抓来几百条狗,饿上三四天,然后把犯人推进去让群犬撕咬……” “乱噏廿四!”有人当即摇头,“几百条饿犬?一时半会上哪里去弄?我倒是有个准消息。前个五仙观里的厚道人来给我家送贡果,说澳洲人要用秘术,用雷劈死囚……” 接着又有人说刘大府准备在江滩上大开杀戒,要将抓来的关帝庙人马从上到下全部处斩――因为过去他们在琼州府就是这么干得,所以去那里的人都说那里没有要饭的…… “澳洲人哪有这么蠢,这关帝庙人马虽说可恶,大多数人也不过是群可怜虫罢了。大约也是首恶必办,胁从不究的套路。”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头戴东坡巾,穿藕合洒线直裰,脚下粉底皂靴,带着两个小厮在桌边自斟自饮,看样子便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的读书人,至少也是个生员。 这样的人说话自然有份量,众人的目光便都转移到他的身上。有人开口道:“依这位老爷的意思,明日澳洲人是不会大开杀戮了?” 这中年人不慌不忙,喝了一口小酒,才慢悠悠道:“澳洲人若要大开杀戒,今日便不止只判十个人死刑了――依我之见,明日人是要杀的,怕是也杀不多。” 这下大家更来了劲头,王大大声道:“这可是巫蛊的案子,要在大……前明,那是要满门抄斩,夷灭九族的!” 中年人“嗤”的笑了下,淡淡道:“今日的审案,诸位大约也有去听审的吧,何曾提过‘巫蛊’二字?” 这么一提,曾卷也想了起来,案件审理过程中尽管多次提及“使用邪术”、“制造邪药”等说法,但是自始至终,从未提过“巫蛊”二字! “……澳洲人有无牵连九族之刑不敢妄言,不过即使是本朝巫蛊之罪也没有牵连九族之说。我看澳洲人断不至于此。” 他开口便说“本朝”,众人一时失色。然而大家顾忌他大约是有身份的人家出身,不敢指斥他说错了话。 曾卷忍不住道:“说来也是,今日的确未提巫蛊之事,每个人定罪的罪名一二十条,都是不相干的。” “这便是了。”中年文士点头道,“澳洲人自己都不愿意沾‘巫蛊’二字,怎会以此来兴大狱?” “如此说来,明日的公审岂不是没什么看头?”有人大失所望。对于中古时代的百姓来说,酷刑是最佳的观赏项目,平淡困苦生活中难得的感官刺激。 “这倒也未必。”中年文士道,“澳洲人自临高始,便有许多前人未行之法,不知道这一次,又会闹出什么新花样来。” 就在茶居里议论的同时,在市政府里也进行着一场相同的讨论。 “沈检,梁院,今天这事办的很不错啊!” 在市政府一间会议室里,刘翔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刘翔今天并没有出席审判――倒不是他没有时间,而是为了给大明的百姓们“司法独立”的观念。 中国传统司法是司法和行政不分家,县太爷一把抓。如果刘翔出现在审判现场,哪怕是在旁听席上,都会给大家留下“刘知府才是案子的最高负责人”这样的印象。 虽然没有出席,但是他在市政府里通过有线电话收听了全过程。对审判工作很满意,这点从他对沈睿明的称呼从“小沈”变成“沈检”就能看出来。 “哪里哪里,我们只是做了些微小的工作,还是广州警察局的同志比较辛苦,一口气抓这么多人还要提供口供,担子太重了。” 刘翔又夸了二人几句,便问起该如何处置这些个罪犯了。 “这事好办,等公审公判都结束了,死刑犯当场绞死或者过几天绞死都行。徒刑犯留给你干苦力也好,送去符有地那里开石头也好,也是看你的需要了。”刑罚执行方面法律口早有明文规定,沈睿明此时不过是照本宣科。 刘翔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根据观察员的反馈,百姓对采生折割以及关帝庙人马的民愤很大,只用绞刑可能没法让百姓满意。我觉得适当的残酷刑罚有助于压制目前猖獗的犯罪时态,也能让广州百姓出一口气。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这不是刘翔第一回这么提了,他对此毫不隐讳:恶性社会案件,就应该酷刑处决,车裂、凌迟、炮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