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轻声:“白芷,你陪着秋雁回去找罢,两人一起,也可快些。”
白芷担忧:“可是少夫人这里没人伺候……”
宋令枝莞尔一笑:“我就在马车上等着,能有什么事,且这还在翰林院前,哪有歹人这般胆大妄为,敢在这做坏事,快去罢,省得让人捡了去。”
白芷和秋雁齐齐福身,提裙原路折返。
日光无声无息,宋令枝倚着车壁,昏昏欲睡。
忽听车帘挽起,宋令枝惺忪着睡眼:“可是找着香囊了?莫让不相干的人拾去了罢……”
眼中的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适才在水榭并非错觉,那抹象牙白身影果真是沈砚。
宋令枝连连朝后退去:“你怎么、怎么……”
沈砚不动声色,冷眼低垂:“怎么,贺少夫人不想见朕?”
宋令枝心中打鼓,强撑着维持脸上的镇静。
“陛下是君,我们本来就不该见面。”
宋令枝轻飘飘的一句,彻底断绝了自己同沈砚的关系。
沈砚唇角紧绷,泛白的指骨牢牢攥在手心,他眼中阴寒冷峻。
“宋令枝。”
他低眸,一字一顿,“那你想同谁见面,姓贺的?”
他又想起刚刚在水榭,宋令枝一张脸笑靥如花,同贺鸣说笑逗趣。
那样一双眉眼弯弯的眼睛,却从未在自己眼前出现过。
宋令枝扬起脸,目光决绝:“贺鸣是我夫君,我自然要同他见面。”
君和夫君之间,只差了一字,却是天差地别。
沈砚眸色晦暗。
宋令枝眼眸低垂,忽而道:“陛下,孟老先生是您请来的罢?”
沈砚面无表情。
宋令枝声音轻轻:“祖母的事,多亏陛下帮忙。只是日后……”
宋令枝眼眸轻抬,那双浅淡眸子莹润空明,她声音极缓极慢。
“日后我的事,陛下莫再插手了,我担待不起。”
她云淡风轻,似是在道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沈砚眼眸一沉,青玉扳指捏在手心,背在身后。
白净的手背上青筋虬结。
“宋令枝,你是
在说……朕多管闲事?”
宋令枝柳眉轻蹙,垂首低眉:“陛下,若非不是你,祖母也不会因担忧我病倒的。”
宋令枝轻描淡写抹去了和沈砚的过往。
从一开始,在前世那个上元佳节,她就不该撞落沈砚的面具。
“陛下是九五至尊,高居金銮殿之上,而我不过是一商户之女,自当配不上陛下。还请陛下高抬贵手,从此往后,我们……”
“两不相欠”好似不太稳妥,她和沈砚之间的账怎么也算不清。
宋令枝如今也不想算了。
她再也不想祖母为了自己担惊受怕,再也不想父亲一家家上门求人,一夜白头。
宋令枝轻轻阖上眼,一字一字:“……我们再也不复相见。”
“宋令枝。”沈砚凝眉,唇角勾起几分讥诮,“你何时这般胆大了,真当贺鸣能护得住你?”
“他自然护不住我。”宋令枝不假思索,“陛下是天子,高高在上,怎能同我们平民百姓相提并论。”
沈砚眼中愠怒:“宋令枝。”
他不喜欢宋令枝这般说自己,更不喜欢她和自己划清楚河汉界。
他们之间,本不该是这样的。
沈砚冷笑:“朕若是不肯呢,贺少夫人又想如何?”
宋令枝面不改色:“当初在南海,是陛下下水救的我。”
宋令枝淡声,“我这条命,也随时可以还给陛下。”
“——宋、令、枝。”
沈砚怒极,他眼中阴翳乌沉,“你是在威胁朕?”
宋令枝不动声色:“臣妇不敢。”
她眼中凝绝,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退让。
似是在破釜沉舟。
“臣妇”二字,犹如烈火焚烧,烫红沈砚一双眸子。
无边的沉寂在二人之间弥漫。
马车内熏香萦绕,青烟缠绕在沈砚和宋令枝身上。
宋令枝抬眸凝视,悄悄攥紧手中丝帕。
倏尔,马车外传来贺鸣低低的一声,他自翰林院走出,笑着同身后的秋雁白芷道。
“宋妹妹刚才脸色实在不好,我同掌院学士告了假,待送她回家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