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磕坏了不成,除了他,还能有谁。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谁也得罪不起。”
吴四叠声道“是”,又拽着同僚的手道:“我听说,这刑部尚书当日是在宋府被带走的。”
贺鸣低垂的眼眸抬起,凝眉望着对面刑部尚书脏污的牢房。
墙壁长满青苔,血腥味浓重。
贺鸣一点点握紧双拳。
吴四不曾发觉,还只顾着和同僚闲聊。
同僚嗓音懒散:“可不是,那日贺少夫人也在。”
吴四眼睛更亮了。
先前被岳栩发现,他连着担惊受怕数日,如今又听闻此事,越发笃定宋令枝和岳栩关系匪浅。
若是宋令枝能在岳栩眼前美言几句,他加官进爵的日子指日可待。
吴四唇角笑意渐深,暗叹自己慧眼识珠,攀上宋令枝这根高枝。
又想着趁贺鸣在狱中这些时日,自己定要好好巴结。
同僚啧啧感慨:“还真是一荣俱一损俱损,听说他府上都被抄了,家人流放,姬妾发卖。当日他耀武扬威春风得意之时,也不知会不会想到今日这般下场。”
狱卒的声音渐行渐远,唯有窗外的雨声依然落在耳边。
贺鸣皱眉,久久凝望着对面的刑部尚书,他也曾在翰林院见过对方一面。昔日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人,如今却是猪狗不如,只待一张草席裹住丢出去了事。
贺鸣眼眸低低垂着,想的却是家中的宋令枝。
……
一日过去了,两日,三日。
翘首以盼,日夜煎熬。
今夜月明星稀,窗前竹影婆娑。
宋令枝倚在廊檐凉榻上,一双杏眸无力晦暗。
这两日她也曾去明府拜见明大人,想从对方得知贺鸣的近况。
可瞧着明大人亦是一头雾水,只知自己稀里糊涂被丢进诏狱,又好好地被送出来。
那诗集是明大人拜托贺鸣誊抄的,好端端的拉贺鸣趟浑水,明大人心中过意不去。
这两日也跟着在京中帮忙走动,疏通关系,想要保贺鸣无虞。
可惜仍是无功而返。
宋令枝满头乌发披落在腰间,只挽着一支白玉簪子。
倚着栏杆,依稀可望见湖中自己的影子。眉似青黛,明眸皓齿。
水波荡漾,层层涟漪漫起
。耳边好似又响起沈砚那一声轻笑。
“你求他们,有用吗?”
——有用吗。
——没有。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纵使人人都知贺鸣是被冤枉的,也无济于事。
翰林院掌院学士为贺鸣递上的折子如雪花,却从未听过乾清宫有消息传出。
沈砚不惧世俗,更不怕天下人的攸攸之口。
他那样的人……
宋令枝缓缓伸出手,接住一抔的月光。
朗朗明月落在指尖,可她终究留不住,就像,她留不住贺鸣一样。
……
月影移窗,清冷光辉透过纱屉子,轻盈洒落在沈砚衣袂。
银辉迤逦,案上烛光跃动。
沈砚一身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双眸轻阖,无声在纸上挥墨。
少顷,又睁开眼,皱眉望着撇向案上的黑墨,不动声色将方才的临帖丢入脚边铜炉之中。
熊熊烈焰映着满堂月色,很快将宣纸吞噬干净。
岳栩披着一身夜色,踏入沈砚寝殿,他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陛下,属下晚了一步,先太傅刚刚悬梁自缢,救不回了。”
先太傅曾为沈砚和先太子沈昭授课,同为先皇后嫡子,沈昭温润亲和,如璞玉一般,自然得太傅青睐。
沈昭被囚后,先太傅明哲保身,告老还乡,却不想人在曹营心在汉。
解甲归田,仍是事事惦记着沈昭,欲扶持沈昭上位。
岳栩低声,将所查到的一一禀报。
少顷,寝殿重归安静。
沈砚漫不经心转动指间的青玉扳指,那双深色眸子轻抬,似有所无从岳栩身上掠过。
“只有这些?”
岳栩凝眉沉吟,拱手:“是……”
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如芒刺在背,岳栩搜肠刮肚,倏然低下眉。
“还有,宋姑娘、宋姑娘今夜又在园中等了贺大人一夜。”
沈砚指尖轻顿。
他低眉,无人瞧见眼中的异样。
岳栩轻声:“贺大人刚刚托人,说想见陛下一面。”
沈砚唇角勾起几分冷意。
岳栩轻声:“还有,他托人将此信送去宋府。”
呈在书案上的,是一封放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