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被姜北栖屡次痛击的鹿寻竹才慢吞吞回过了神。 他仍然是清醒的,看着某人都快怼到脸上的嚣张态度,硬是一开口就转走了话题:“让我被窥视,你是想引出什么?” 姜北栖对他迅速缓和的态度有些意外,仔细打量着鹿寻竹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的表情,顿了顿,轻笑拖长语调:“当然是……” “撞到哪个算哪个咯。” “……” 真是毫不意外的回答啊…… 鹿寻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将眸子垂进夜色里,压抑着透不出半点光。 —— 片刻后。 第一个找上门的人在一次出乎了他的意外。 鹿寻竹站在不远处看着目标明确的云岚,只觉得她的身体像是比上一次更为孱弱了。 “云楼主,”姜北栖弯着眼笑了笑,“看来这一次不需要我再多说些什么了?” “咳,咳……”停在她面前的云岚捂着嘴,被压抑的病痛几乎是肉眼可见。 “你这,不要紧么?”姜北栖看着她那已经渗出指间的血色,若有所思。 听到这话,云岚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瑟缩着拢了拢厚重的狐裘,姿态比过去还要畏冷。 “姜小姐,这可真是……让你见笑了。” 云岚有些恍惚,看着眼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姜北栖,默默从袖口抽出了团的鼓鼓的手帕。 那帕子解开,掉出的便是刻着“扶风”二字的令牌。 这一下,不仅是姜北栖,就连一直旁观的鹿寻竹都把目光投了过去,随即便是了然。 “我用灵力隔绝了与令牌的接触,”云岚解释道:“它全心全力的护佑着这张写满了线索的手帕,也让我能够以最简单的方式得到过去两次的记忆。” 姜北栖挑眉:“两次?” “的确是两次,”云岚顿了顿,声音有些苦涩,“……在宁舒死去的时候,脑海里接收了全部的记忆。” 姜北栖罕见的没有接话。 她摩挲着写满了字迹的帕子,停了很久,才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 “你知道的,你并不需要这么做。” “面前就站着一个摆明了知道所有记忆的证人,而且……”姜北栖看着她,眼里终于出现了那么一点疑惑,“没有令牌保护的你,会更脆弱吧?” “只为了这么一点东西,当真值得这么做么?” 云岚默然,她看着信手把玩手里帕子的姜北栖,再开口时,声音完全听不出一点被病痛缠身的痕迹。 “可是,姜小姐并没有一定要救下这些人的理由吧?”她说道,“就算是雇佣……姜小姐的一举一动也完全没有更多的鲜明意图。” “可你还是走到我面前了,”姜北栖看着她,眼瞳像是不可触及的深渊一眼,“为什么呢?有这样的线索了,为什么还会一定要选择我呢?” “是啊,为什么呢?” 云岚轻笑,唇边沾了半分血色,连逸散的音调都带着病气的缥缈:“大概,现在已经得到确定了吧。” “在姜小姐愿意看见的人里,找上门来的合作者,总是要比一无所有的凭依草更为顺眼一些,不是么?” ……原来是这样啊。 鹿寻竹闻声抬眼,看着两人在这一刻无比相似的神色,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看见姜北栖那双带着凉薄的眸子落在眼前人身上,明明只带着浅薄的笑意,明明面上人就没有太多表情……可鹿寻竹却仍觉得,姜北栖沉默着的那条深邃河流里,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拨弄着往前湍急了一次。 “算是难得有点意思的人了,”姜北栖松了口,晃了晃帕子,连带着那块同样被递出的令牌一起归还到了云岚手上。 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接回帕子的云岚面色沉静,像是终于在逼仄的牢笼里得以窥见半点天光,身体也跟着缓和下去了。 直到—— 她看清细密字迹中消失的那一块。 哪怕有所设想,但真实的接触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云岚还是克制不住的脸色空白。 她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只看见了人影早已消失的空地。 “姜北栖……”云岚捏紧帕子,原本因情绪舒缓而得以消退的血气重新开始蔓延。 她很快就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可站在原地沉默半晌,也终究迈不出想要阻止的脚步。 云岚看着天边开始破晓的天色,终于垂下了头。 ……已经,等不及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