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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休谟去世。

布兰度遵照她的遗愿,火葬之后将骨灰洒入大海。

这显然不符合当下英国的普遍丧葬风俗。那又如何,反正休谟一生就没有遵守规矩而活。

她说如果不是要掩藏女扮男装的秘密,愿意将尸体捐赠给医学院为解剖学的发展出一份力。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

休谟生前叮嘱不必邀请昔日同僚,而只给远方的侄女、侄子去了信。

她在三十多年前假死,伪造成男性活着,亲人与她在名义上已无亲缘关系。

侄女索菲娅在五年前嫁去了美国,两年前丈夫艾伦病逝。

寡妇也能活得自在,没有孩子而有遗产,开启了欧美四处旅居生活。

侄子纽曼·史蒂夫就读爱丁堡大学医学院。毕业后会继承已故父亲的衣钵,也成为一名医生。

索菲娅与纽曼知道姑母的女扮男装经历,但不清楚她的学生布兰度怀有相似的秘密。

葬礼之后,三人在斯卡伯勒镇短暂相聚,主要就休谟遗产做好安排。

休谟的遗产一分为四。

留给布兰度应得的专利权利润与斯卡伯勒镇的乡野别墅,而给侄子侄女各五千英镑。剩余的大部分钱款与收藏品都折合成基金用于帮扶孤儿院。

三人对于遗产分配没有任何异议,坐下来商谈的就是捐款部分。确保近四万英镑的善款能落到实处,而不会被贪污挪用。

律师、慈善基金会代表、被指定帮扶的孤儿院院长等相关人士都来了。

休谟生前拟定严格的资金支出制度,她死后就由布兰度三人接管继续审核。

等敲定这些事,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索菲娅、纽曼与姑母朝夕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一直保持着定期通信。

很感谢布兰度能在休谟生命倒计时之际陪伴她,成为她认可的学生,让她没有遗憾地离去。

两人都向布兰度发出了邀约。

将来有空务必相聚玩乐,或去美国或去苏格兰,让他们做一回热情好客的主人。

布兰度答应了,也说不好再见会是哪一天。

在离开斯卡伯勒镇之前,她捎上于连去海边骑了一次小毛驴。

既然于连完成了讲述家乡小镇风俗的“提前授课”,就要回以“骑驴看夕阳的度假项目”作为犒劳。哪怕这件事最初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但说了就要守约。

骑着毛驴,沙滩行走,那天的黄昏格外绚烂。

海天之间余霞成绮,宛如蕴藏着生死秘密。

浪涛起起伏伏,早就无法分辨哪一滴海水触碰过休谟的骨灰,但似乎能倾听到亡者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随着太阳西沉没入黑夜。

亡者远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布兰度整理好海滨小镇的记忆,装了一整车行李,踏上去往朗博恩的路。

不算车夫,一共五人,佣人苏珊也同去。

苏珊没有孩子,当休谟病逝,她不愿意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海滨别墅,不如去照料布兰度起居。

班纳特夫妇非常欢迎苏珊。

四女儿痴症未愈时就由苏珊照顾,而现在布兰度也需要可靠的人帮忙。

回程的路走得较慢。

葬礼带来的悲哀情绪久久徘徊不散,一行人几乎都神色疲乏,有些提不起劲。

班纳特太太平时没心没肺,但这段时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眼睛肿得像核桃,胃口不太好,人都瘦了一些。

她可不会把难过藏起来,擤了鼻涕后就对丈夫絮絮叨叨。

与休谟认识了二十二年,实打实相处的时间短到不满三个月,但足以勾起伤心,因为自己的恩人死了。

班纳特太太反把休谟当成了恩人,不是只记得当年救过对方。

这样讲一点不夸张。没有休谟赋予的“灵感”,限定继承遗产的问题就无法被解决,自己说不定会落得老来惨死街头的结局。

伤心,还有另一个原因。

班纳特太太后知后觉,潜藏于心底最深处的某种东西碎掉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描述,仿佛看到另一种想也不敢想但又隐约羡慕的人生走向了终点。

就像得知一生翱翔天空的孤鹰,在自己永远无法抵达的雪山之巅死去,令人心里空空荡荡。

班纳特先生也难过,不能说谎,他的悲痛没有妻子深。

这感觉是失去了一位交情不深的朋友。尽管双方行事理念相差甚远,可因为共同的秘密关系亲近。

而他比休谟只小了十岁,算得上同辈中人。人到中年目睹同辈人病逝,难免狐死兔悲,心有戚戚。

一行人之中,于连最没有理由为休谟悲伤,却也无法精神奕奕。

七月初,他签下了工作合约,折回法国办理退学手续。

刚到贝桑松神学院,得知交好的院长比拉尔被停职,幕后黑手就是代理主教弗里莱神甫。

比拉尔听到于连要去英国做家庭教师,表示出了不赞同。

抛下法国的一切,前往举目无亲的英国去做家教。家教是一个不光鲜、不够稳定、上升空间很小的职业,远不如随他一起去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