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这个夏夜注定被载入《班纳特家族回忆录》,如果将来会撰写这本书的话。
简与伊丽莎白为母亲在教育态度上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震惊不已,吃惊到都没注意今天吃了哪些食物。
这顿饭还有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之处,父亲居然开始说起一长串话。
班纳特先生不是哑巴,当然能发出声音,但祖传的长方餐桌作证,他成为父亲后在餐桌上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是布兰度引导了话题,“巴黎旅行尚在计划中。父亲,您对旅行有什么心得建议吗?”
班纳特先生不熟练地摸索着家庭闲聊的节奏。
听到布兰度抛出话题,他艰难地从记忆里翻了翻为数不多的旅游经历,他没去过比斯卡伯勒海滨小镇更远的地方,而且旅行感受也是乏善可陈。
不过,也能挑出一件“与众不同”的往事。
“想起来恍如隔世,那是我14岁在公学读书时的事,九月的一天和同学逃课去伦敦。”
1797年,伦敦已经是庞然大物,人口直逼一百万大关。
在城市建设时,没有皇家或政府机构指定街道的名称,而把命名权交给了私人开发商。
班纳特先生与两个同学闯入伦敦城,兜里没准备几英镑。
随意定了目标,去找一位亲戚开的咖啡店。以前没去过那家店,对它的信息只知道位于「爱德华街」。
原以为雇佣车夫就能轻松抵达,但接连问了四个车夫,得到的回答让他们傻眼了。
原来伦敦的地名有一大特色,主打一个“重复”。有很多条“爱德华街”,不知三人具体是找哪一条啊?
班纳特先生与同伴对此毫无所知。
以前去伦敦都由长辈安排好行程,马车直接送到目的地。哪想过伦敦遍地是“坑”,坑人的坑。
从上午九点开始,三人雇佣马车一条条「爱德华街」试了过去,一直试到了下午三点多仍未找到目标。
又饿又累,兜里的硬币所剩无几,让三个人没法再继续寻找。最后的几个硬币是返回公学的车费,不能挪用。
于是改马车为徒步。
问路,慢慢走,挣扎找最后一次,走向今天寻找的第23条爱德华街。
“回头看是有些不可理喻,我们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一定要找下去呢?饿了,累了,就该返回公学。也许是年轻,就是有一股执拗。
那一刻,太阳西沉,薄雾从泰晤士河的方向蔓延而来。黄昏时分,雾气沁入一抹夕阳的血色。走着走着,原本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不知怎么都听不见了,我们似乎进入城市的断裂空间。
伦敦街头时不时骚扰人鼻孔的马粪气味也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股愈发浓郁的咖啡香。
那是一条不知名小巷,我们可能迷路了,没看到爱德华街,但看到一家没有招牌的咖啡店出现在血雾尽头。
推开木门,进入后,背后竟然慢一拍地传来风铃声。
门上的风铃看起来普通,但细想好生奇怪。它不是在推门时响,而是在客人走入店内后才响。就像是打了个盹,睡眼惺忪地被吵醒。
当时,我们都没注意风铃的怪异处,都被店内场景惊呆了,像是误入了不可思议的金属机械世界。
店内没有空荡荡,没有其他活人,却格外热闹。
桌椅在自动升降,操作台发出各种声响。
制作台那侧的整面墙遍布金属管道,更被齿轮、凸轮轴、杠杆、 发条、气缸等等填满。
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咖啡机被杠杆拉动在自动磨豆。咖啡杯顺着转动皮带,移到了漏斗下方,就听到滋滋声响,褐色液体注入杯中。
煮咖啡的水汽从顶端升腾,在室内盘旋成一股股白雾。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这些机械。
雾气里,一只人偶突然跳上收银台。
我们都听到了,它开口问:‘三、位、客、人,你们、要吃、什么?’ ”
这一句人偶的疑问,班纳特先生说得断断续续,卡顿到不似活人语,像是机械发声。
“嘶——”
“叮!”
“哐当!”
一桌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停止了进食,注意力都放在了班纳特先生的往事上。
听到此处,有人一不留神把手里的刀叉磕到了盘子上,有人一不小心咬到舌尖,有人吓得踢到了椅子腿。
“上帝啊!”
班纳特太太先是捂住心口,大口喘气,随即伸手狠狠拧了一把丈夫的侧腰肉。
“你可真会吓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班纳特先生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不得了,妻子进化了。对他从声音攻击,进化到上手了。
“我没有故弄玄虚。”
班纳特先生立刻澄清,“当时,我们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布兰度眼看偏题,把话题给拉了回来,“然后呢?那是一只什么样的人偶?”
班纳特先生放下了刀叉,抬起手比划。
“大概比我的右臂粗一圈,穿着黑色小斗篷把全身都盖住了,看不见它的脚。连衣尖顶帽挡住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