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江畔芦苇泛着青绿,飞鸟划过水面溅起些许波纹,叼着一尾小鱼降去草丛。 艄公划着小船唱着山歌,慢慢悠悠从支流汇入大江,穿过两侧高耸的山崖,在附近河滩停靠,从船上下来的男子,结了船钱,挎着包袱,握着宝剑沿着熟悉的山道蜿蜒而上,走去的山门之中,崭新的捧剑楼四角高翘,房檐下红漆抱柱,檐角往上层层相叠,挂满了装饰的小剑,足有五层之数。 门匾上的那柄古剑已被取下,横放捧剑厅正中的剑架之上,黑底金纹衣袍的老人闭目端坐,听着美貌妇人低声的汇报。 自天雷过去已有五年,纵然恢复些许,可依旧不如当初那般了,那日雷劫,死伤两百七十二名弟子,受伤的大多已不能继续修行下去,只能充当外室弟子放去世俗。 前掌门王玄易断去一臂彻底疯掉了,北院剑首段既卿被噼砍而死;东院剑首被雷劫正中,到的五年依旧卧病在榻,偶尔好一些也会出来教授弟子。 这些年里,撑起整个剑门的,只有南院剑首徐清风,以及西院的如月了,一人负责门中建设,挑选有资质的弟子,另一人则联系各州修道之宗门,可名声终究坠了不少,不受人待见。 尤其是得罪天师府,名门大派几乎不愿与沧澜剑门来往,唯有小山小门的修道中人保有目的保持友善。 “去年山下产业收回的钱财不多,还要修缮门中许多地方……师叔,你看还是……” 啪! 回答妇人的,是响亮一记耳光,女人捂着脸,低头不敢应声,如今做为掌门李骢云是她师父,境界高深不说,手段强硬,丝毫不给人留情面。 打骂都是小事,性子来了,甚至能动手杀人,几年里,就有四个已不能继续修行的弟子被他亲手打死在捧剑楼里,竟因为对方顶了他几句。 得亏老人不近女色,否则如月早就被对方纳入房了。 妇人捂脸低头时,前方坐在首位的老人微微睁开眼,刚刚打过人的那只手端去茶杯抿上一口,“山门要重修,省不得!山门乃我沧澜门面,岂能草率,若钱不够,就去山下掳几个工匠上山,何时做完,何时放他们离去。” 如月轻轻擦去嘴角血丝,低低应了声:“是,师叔。”便退出了捧剑楼,她望着外面天光,深吸了口气,将刚才的屈辱忍回心底。 看着周遭重起的阁楼,走过的门中弟子,若非将这里当做家,恐怕两年前就离开,去了他处。 “没事吧。” 走出捧剑楼范围,一侧阁楼下方,徐清风将她叫住,看着嘴角还有丝丝血迹,掏出绢帕递了过去,如月没有接,只道了声:“谢谢。”便径直走远。 “沧澜剑门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又走到哪儿啊!” 徐清风回头看去那高耸的捧剑楼,叹出一口气,将眼睛闭上。这时,从外面回来的一个弟子挎着包袱,急匆匆的走近剑楼,绕过瘸腿打扫的费玄则,甚至懒得打声招呼,便进了厅门,不久,他将外面探听的情报一一告知了老人。 “他还活着?”彷佛有着惊喜的语气自李骢云口中问出。 “就在洛都一个庙里。”那弟子不敢作假,躬身拱手道:“弟子在外游历,四处斩妖除魔凑集建山门之资,恰好在洛都听闻有一庙香火旺盛,也听其庙中香客所提,神像乃叫陈鸢。” “呵呵呵! ” 首位上的老人咧嘴笑了出来,一把抓去剑架上横呈的古剑,嗡的拔出提在手中:“没死更好,老夫向来有仇就报,就算做了庙中鬼,老夫也要你魂飞魄散!” 剑气纵横,一侧会客的座椅‘轰’的四分五裂飞溅开去。 老人自有他的傲气,以他的境界,除非天师府的天师亲自出来,这世间谁能阻他! …… 老人念及的那个人,此时正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都城皇庙后殿,打开的地缝之中,陈鸢神魂彷佛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向黑暗的深渊。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周身上下,丝丝黑气溢出胸膛飞坠渊底,到的最后一刻,无敌的黑暗犹如一张大口忽地上涌,一口将陈鸢吞没。 霎时,陈鸢再到视物,那熟悉的森罗殿已在阴森的天际下矗立,而他所在地方,泥土松软,荒木丛生,就像身处荒郊野外,目光触及之处,是一道道飘荡、扭曲的身影,漫无目的的走着,不时有哀嚎、低哑的嘶吼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些阴魂是那些胡人……怎的跑外面来了?” 陈鸢全身泛起金光,让那些阴魂不敢靠近,径直穿行过去,不久,便看到一道城墙轮廓拦在前方,正中的位置是一颗巨大鬼头,张开的血口正是城门。 “神荼郁垒二神不该在这里吗?” 然而陈鸢径直过了鬼门关,也没见着一个鬼差,到的森罗殿,殿门紧闭,周围徘回无数阴鬼无人看管。 “看来必须要拿回身体,七爷八爷他们才能出现……可拿回的前提,是要将二爷他们恢复……” 陈鸢不敢继续耽搁,至于外面的屈城皇,暂时不跟他打招呼了,径直按着当初七爷告诉他的阴府位置,一座殿一座殿的寻下去。 终于在转轮王的大殿后方,寻到轮转台,彷如一口巨大的石磨化作六瓣,能通往过去、现在、将来,也就说人投身六道,并不是都去将来做畜生或人,也有可能回到过去。 难怪张角说只能走这边。 好在轮转台上有六幅图桉,否则陈鸢还真不敢随意去找一个尝试,就是不知阴府如今无人看管,这东西还能不能用。 陈鸢咬了咬牙,辨认出似人的那个方向,全身泛起金光站了上去,下一刻,就见所站的位置,陡然铺出一条道来,直直延伸去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