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霖潇作为一个臣子，对皇帝这么说话是逾越的，是不合规矩的。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皇帝抻着地毯，居然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光了，看着也不再流出来。

霖潇拉着我和君晔直接离他远了一些，皇帝身边只剩下围着他的两个瑟瑟发抖的宗亲。

皇帝像是认出了围在自己身边的两个王爷，他口齿不清，含糊着指着君晔，对那两个宗亲说道:“眼睛……眼睛……能让我活！你们快点……我命令……你们快点…叫他挖出来给我……”

他的脸色由于失血变得苍白泛灰，但那双眼睛却闪着非常狂热嗜血的光芒，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我浑身冰冷，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父亲能对儿子说出来的话，但我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能做的只有用手紧紧的捂住君晔的眼睛，另一只手去捂他的耳朵，我真恨不得多长出一只手，这样我就能捂住他的两只耳朵。

连奕躺在地上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没有输，我没有输……他好歹是把我当做儿子养的，还给了我太子之位。你、你就惨了，他把你当续命的丹药啊！你是他的药人啊！你是他的药罐子……”

“——你不如我！他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人，从来没有！你和你那个妖孽一样的母亲一模一样！在他眼里都不算是人啊！”

瑾川还压在他身上，正在捆他的双手，听到这里气的脸色铁青，终于忍无可忍的狠狠的在他头上来了一下。

连奕这才不甘心的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我的手紧紧的捂在君晔的脸上，君晔很乖的没有挣扎，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手心下的皮肤凉的惊人。

“秋笙，你带着君晔先出去，这里我来处理，”霖潇看着我，说:“去背后的屏风，那里有一条小路，你们不会见到任何人。”

我点了点头，将捂在他眼睛上的手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后去拉他的手，他乖乖的让我拉着走。但说是乖巧，其实更像是失魂落魄，我心里一阵难受，抬眼去看他。

他那一双紫色的眼睛还是很漂亮，只是像失去了光泽。

“我们走吧，”我低声说:“离这些人都远远的。”

屏风后面是一道门，推开以后果然有一条小路——看起来是这座寝殿的后花园，只是春寒料峭，只带着一点点青色，看起来有些萧瑟。

但好在没有人，没有人我就很满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牵着他慢慢的往出走，君晔脚步轻轻，呼吸也很轻，我虽然跟他拉着手，但却要不停的回头去确认他的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君晔用力将我扯向他，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一脚踹开一扇门，将我拉到了旁边的一座小房子里。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双手扶着我的肩膀，近乎狂热的盯着我。

“阿笙，你说我的这双眼睛真的有那么珍贵吗？我存在的意义真的是因为这双眼睛吗？”

“不是，你……”我开口刚想说话，他却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这双眼睛真的很珍贵，星回也说过，他也说过，我母亲也是因为这双眼睛才被人惦记上，为他送了命，所以……应该真的很珍贵。”

他的眼睛突然像有了些光亮，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手往他的眼睛里面伸去。

“这双眼睛我给你好不好？”他喃喃的说:“如果一定要失去，我想把这双眼睛给你，最起码给你我是心甘情愿的。你拿走吧，你拿走它好不好？”

他到底在说什么？我惊愕之下想把手抽回来，但他抓的很紧，我根本抽不回来。

我拼了命的挣扎，但是他的力气很大，我都感觉到我的指尖碰到了他柔软的眼球。

他是真的想让我将他的眼睛挖掉吗？

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惨叫，我已经不在乎有没有人能听见……我现在反倒希望有人能听见，快来帮帮我。

周围的一切在我眼前变得模糊，甚至让我都看不清他的脸。

我们俩不知撕扯了多久，我感觉我平生的力气都用在了此刻去挣开它，他突然看了一眼我的脸，然后像被火烫了一样的放开了手，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阿笙！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不要哭。”

我心跳如擂，这才发现我自己满脸是泪。

我紧紧的抱住他。

君晔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东西？他不是圣女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