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纱月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云雀恭弥的时候。
那时她刚升入并盛国中不久, 就在家庭里遇到了一些变故——她的双胞胎姐姐,早川绘梨,因为和朋友们在假期晚上出去赶海, 遇到离岸流,被卷入海中丧命。
那时她因为晚饭过后还要洗碗、收拾厨房等等,拒绝了姐姐出游的邀请。
收拾厨房的时候,早川纱月第无数次思考一个问题。
明明是双胞胎, 只是头发和眼睛颜色各自继承了父母而已,在家里的地位可以差这么多吗?
只是因为绘梨像母亲,而她继承了那个出.轨又家暴、最后酗酒过度半夜呕吐把自己呛死的父亲发色, 所以她该为父亲继续为这个家庭还债吗?
如果说绘梨是早川家的公主, 可以在上学时睡到七点半才起来匆匆吃早餐、叼着面包神采飞扬地奔向学校;在放假的时候找母亲撒撒娇就可以得到足够的零用钱与朋友逛街买东西;可以在成绩差的时候要求找补习、在感兴趣的领域发展特长……
那么纱月就是早川家的女仆。
不管假日还是读书,她永远都要五点半起来,为母亲和同样上学的姐姐准备早餐和便当, 下课之后更是连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也没有,因为她又要赶回家准备晚餐。
如果考得很差,母亲会看着成绩单, 冷声问她,“是打算以后变成跟你那个死鬼父亲一样的社会人渣吗?只有当那种烂人是不需要学历的。”
而如果考得好——
收获的就会是另外一句。
“念书厉害一点的话,应该多少能纠正点那种卑劣的基因吧?”
这时,她的姐姐早川绘梨会在旁边笑眯眯地吃着她刚洗的苹果附和,“不一定哦, 妈妈, 我刚看书上说,基因决定了人生的起点呢。”
她笑得那么肆无忌惮。
就好像她只是早川夫人一个人生下来的。
在警署听见早川绘梨的死讯时,纱月的脑海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到最后甚至是不敢相信, 不信这个处处与自己形成对比,永远活在她够不到的天堂里的姐姐,居然如此轻易地消失在了她的人生里。
直到早川夫人哭晕过去又醒过来,在医院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她。
她问:“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你?你这个煞星,像你那个该死的父亲一样,只会给我、给这个家庭带来不幸!”
“为什么你没有跟她一起去?是你吗?是你嫉.妒你的姐姐,所以害死了她,对不对?”
她用扎着针的手扯住了小女儿那头银色的长发。
头皮隐隐作痛,好像要连头发带皮肤都一起被扯掉。
可是还有更痛的地方。
早川纱月来不及辨清那种感觉,因为护士被早川夫人的动作吓到,叫来了医生。
后来她被劝着暂时回家,因为她母亲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而她漫无目的,走在夕阳下的街道里。
人行道街边的橱窗里装着她配不上、也买不起的漂亮衣服,她眼中既无欲望、也没艳羡,空洞地映着这繁华街景。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顶非常漂亮的红色假发。
在那家商店外面站了很久。
早川纱月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够在这个家里继续生活下去的办法。
……
可她做得实在太差了。
如果说刚回家的时候,母亲见到她还能露出从未有过的欣喜笑容,一声声“绘梨”地喊她,那么每当她表露出与姐姐不一样的地方时,受到的冷落与羞辱,就会是从前的千百倍。
而某次放学回家、被路过勒.索零花钱的高年级学长扯掉了假发。
“什么嘛?这么漂亮的头发居然是假的吗?”
“诶?她是白头发,该不会是得了白血病之类的,老得特别快、头发掉特别多,年纪轻轻就像老太婆一样的类型吧?”
“哈哈哈哈哈管他呢!反正要是拿不出钱来,就把她这假发卖了吧,我听说质量好的假发也挺值钱的。”
在他们的嬉笑声里。
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在家里都抬不起头来的女仆。
而云雀恭弥,就这样在她人生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武器击中身体、骨头碎裂、狼狈惨叫的声音涌入耳中,被堵在墙角蹲下、校服衣领都被溅上血痕的她一抬头,就见到了站在金色夕阳下的少年,像是被镀上金边的云霞。
并盛中学的黑色旧校服披在他肩头,而他随意甩了下手中的银色浮萍拐,将剩余的血迹一并挥到脚下那几个混混的身上,血色与他衣袖上的风纪标同样浓郁醒目。
“又让我找到只草食动物。”
少年面容清俊,像是降落的天使,露出同样好看的笑容,却垂眸说着令人心惊的魔鬼话语:“算了,下次力道轻一点,这样起码还能再玩两回合打发时间。”
早川纱月怔怔地看着他。
直到他转身离开,衣服下摆在夕阳里甩出一道利落的弧度。
她猛地回过神来,从混混手里拿回那顶珍贵的假发,追上去想要道谢,结果走在前面的男生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略微扫了她一眼。
凛冽的丹凤眼一挑,他仿佛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