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逼民反,民为生,不得不反。
君要臣死,臣为生,不得不反。
年轻时候的江锋,也曾心怀壮志雄心,他曾想率十万羽林,把大汉的军旗,插上天狼城;他曾想精研武道,败尽大秦群豪;他曾想精忠报国,成为风流青史的一代名臣!
奈何,事与愿违,最后的最后,他终于遵从了家族的愿望,踏上了违背夙愿、与天下大道相争的不归之路。
不过,当真正的抉择摆在江锋面前时,这位杀伐果断的江州牧,却犹豫了,此时的他,心中可谓五味杂陈。
他害怕,害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惊恐,惊恐大业不成担上千古骂名;他忌惮,忌惮天子实力强盛,己恐不敌;他惆怅,当年那个立志斩尽天下宵小的江锋,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江锋内心几度波澜,最后,他嘴唇轻动,摇了摇头,对蒋星泽试探道,“谋兵者不言兵,兄弟,咱们,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吧?”
蒋星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江锋沉默不语,太昊城头的酥风,也在这个时候,很识相地停止了吹拂。
“与饕餮争食,终被饕餮所噬,如今的天子刘彦,就是那头饕餮,而我们,就是他眼中的臭鱼烂虾,他现在的容忍,无非在等待一个最为妥帖的时机,将我们一口吞下。若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恐我等已无力反驳啦。”
江锋仍旧沉默不语。
蒋星泽见此,已经明表了江锋的心意,于是他轻咳一声,苦笑道,“既然我兄弟不愿做大汉叛臣,那我便再为我兄弟出以下策。”
江锋眼前一亮,直视蒋星泽。
蒋星泽顺了口气,缓缓道,“当前,曲州老牌八大世族经历当年一战,已经肝胆俱碎,偏居一隅,不足所虑,而以刘权生为首的华兴一党,才堪堪展露头角,亦不足为虑,此正是兄弟你大展宏图之时。”
江锋目光灼灼。
蒋星泽娓娓道来,“当前,江家根基未动,你手中的好牌仍然很多。纵览曲州,只有东边的方谷赵家,始终是我等的眼中钉肉中刺,换言之,只要除掉了方谷赵家,再以迅雷之势北上灭掉刘权生一党,兄弟你便坐拥了三郡一城,届时,江家带甲二十万,我在从旁怀柔曲州南面五郡的八大世族,迫其归附,如此,曲州唾手可得。”
说到此,蒋星泽一声冷笑,“凭借这份实力,向长安那条龙谋个世袭罔替的侯爵,不成问题,就是讨个裂土割地的异姓王,也不是不行啊!”
江锋出奇地平静,他没有同意或反对,反而向蒋星泽求计道,“再详细说说?”
蒋星泽嬉笑道,“哎呦,长大了兄弟,学会三思而后行了!”
江锋‘恶狠狠’威胁道,“你再不说,待会儿老子找几个娘们,把你榨成人干儿!”
蒋星泽摊了摊手,笑道,“京城里天子铲除世族的消息,已经被我们散了开,可萌动的世族们谁都不想做出头鸟,收效甚微,可以算不得毫无收获,至少,世族和天子,从此离心离德了!”
“‘农家五老’赴凌源,也就是做做样子给世人看,这几个老家伙,根本没有这个魄力对朝廷命官痛下杀手,不过,农家也不是没缝的鸡蛋,容我谋划谋划,农家今后或可为我所用。”
“人传我两狼之一的极乐丰都,近期有些不听使唤,嗯,咱们得敲打敲打他,不过,我听说,极乐丰都的少主,近日与瑞生走得很近啊。”
听到这里,江锋问道,“你是说,我儿正挖我的墙角,打算另起炉灶?”
蒋星泽眯眼道,“瑞生心机深沉,擅长阴诡招数,兄弟,我说句良心话,若你百年之后,此子不适合执掌江家!”
江锋仍然保持了沉默,蒋星泽也识相地选择了避而不谈。
“若我所料不错,五郡平田,只是长安那边以做试探天下世族的诱饵,平五郡之田后,天家的下一刀,怕是要平曲州之田喽。”蒋星泽慢慢吞吞说,“若我等不能快速更进一步,到那时,江氏无田无地,一只待宰羔羊罢了。”
蒋星泽分析的鞭辟入里,“目前,平田之事,全靠刘权生的儿子刘懿从中斡旋,天家插手不多,难免有置身事外、后发制人的意思,同时以作威慑,让我等不好动手。但是,我方才也说了,这黄毛小儿,万万不能轻视,其背后有应知、有‘曲州三杰’、有塞北黎,或许,还有天家帮衬,实力与我等无二。”
蒋星泽又叹,“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本就是托了天家的福,才得以荣贵一方,如今天家想把这份富贵收回去,我等也拦不了多久。”
江锋抬头问道,“能拦多久?”
蒋星泽断定,“十年之内,甚至更短,如果平田顺利,恐怕五年之内,天下就要地覆天翻了。”
江锋忽然转头,向太昊殿大喊,“爹,听到了吧,您亲手打下的基业,可就剩十年光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