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半晌才道:“降服老狐狸谈何容易,先想法子见他一面罢。”
“燕燕说他后日要在明华楼上宴客是吗?”烟年皱眉,喃喃自语道:“明华楼……我曾去这楼里献过艺,他们管束极严,没法轻易混入其中。”
翠梨沉吟道:“只是进个门的话倒也不难,烟姐旧日座上宾中,有无可用之人?”
烟年抿嘴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
四月初七,正逢佛生之节前夕,汴京十大禅院都忙着准备浴佛的斋会,少有客至。
香榧觉得,今日的烟年有些古怪。
一大清早,烟年心血来潮,说要前去乾明寺礼佛,为此穿上一身尼姑般素净的藕荷色窄袖衫,再点一颗眼下痣,将眉尾往下拖一分。
如此一来,哪怕她笑着,芙蓉面上也一派秀美的清愁。
香榧困惑,烟年一本正经告诉她:“去乾明寺礼佛,必须把自己捯饬得愁眉不展,不然佛祖看你满面红光,以为你日子过得不错,懒得护佑你怎么办?”
香榧听完后总觉得哪儿不对。
更令她困惑的还在后头。
烟年进了香,吃光了新荐的樱桃,高价购入护身符一枚——费用全由侯府埋单。
她提着护身符,转至僻静的厢房园林附近,徐徐走动。
香榧再度摸不着头脑。
烟年严肃道:“你读过佛国记么?据载,当年佛祖就曾于鹿野园点化五丘比僧,此园幽静庄重,正如经中所载的鹿野苑,我在此感怀佛心禅意,禅意,你懂吗?”
香榧正努力品味禅意时,一道人影撞入她视线之中,背着潇潇竹林,正朝此处走来。
锦袍玉冠,是个没见过的年轻男人。
香榧本能地去遮挡烟年,烟年伸腿,利索地绊她一跤。
“怎地这么不当心?”
烟年若无其事收回腿,右手一捞跌倒的香榧,语带担忧:“这儿石板路湿滑得很,确实不好走,你没伤着吧。”
翠梨:……
香榧跌倒发出动静,阴差阳错地引起了那年轻男人的注意。
他朝几人处望来一眼,忽地一愣:“烟年娘子?”
烟年也装作刚瞧见他的模样,目露惊讶之色,退一步行礼:“蒋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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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大名蒋文邦,营铁制置使家的幺子,汴京知名纨绔,红袖楼黑名单榜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上回他非要梳拢烟年的一个姐妹,扬言若鸨母不放人,他就把红袖楼一把火烧光,总之一派恶霸行径,把那可怜姑娘逼得几乎上吊。
烟年听闻此事后,指挥蒺藜狠揍了他一顿,这才把他揍消停了。
当时光顾着揍人,没顺势把他扔进护城河,烟年还曾遗憾过,怎么自己年纪长了,反而不毒辣了。
如今倒是十分感谢当初心慈手软的自己。
他的狗命,她另作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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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年今日打扮不显艳色,反而着重突出一股寂寞感,一股深闺怨妇感,一股欲语还休泪先流,一股对于红杏出墙的向往……
她勉强一笑:“蒋郎君也来礼佛么?”
蒋文邦看着弱柳扶风,惆怅多情的美人,不由一阵失神,良久才试探道:“正是,许久未见烟年娘子,烟年娘子此行,可是来求子嗣昌盛的?”
烟年缓缓摇了摇头,自嘲道:“连主君的面都不得见,日日枕冷衾寒,何来子嗣昌盛?”
她眼含一层湿润的底色,清泠泠的目光落在蒋文邦眉间:“还不如求一求姻缘……”
此言一出,香榧一阵鼻酸,只觉烟年实在命苦。
而蒋文邦却心中一荡,生出旖旎的妄念来。
纨绔子弟么,总是擅长从女人只言片语中,挖掘出“她在勾引我”的讯号的。
那日烟年发作,将自己不受宠一事嚷嚷得满城皆知,蒋文邦知晓此事后,只是哀叹美人明珠暗投。
今日忽然被烟年一勾……他恍然发觉,姓叶的不中用,这不正是他蒋大郎君的机会吗?
他立刻热切道:“你我相逢于此,便是一场因缘际会。”
烟年不语,羞赧地偏过头去,却在暗中翻了个白眼。
因缘际会?这蠢货别是斋菜吃太多,把脑子吃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