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调更加娇媚入骨,百转千回地又唤一声:“叶时雍?”
他定定看着她。
他衣冠仍是整齐的,松江来的好绸缎,连一丝褶皱都寻不见,可神仙般的衣冠却包裹了一副凡人的躯体。
是凡人,所以会沉溺于温柔乡之中,平素淡漠戏谑的眸中染上异样,气息凌乱,任人摆布。
烟年登时明白,自己不必再受他控制了。
她仰起脸,重重吻上他紧抿的唇。
叶叙川没有推开她。
亲吻之时,两人都未闭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眸子,无声地期盼看到对方沉沦得更深、更投入。
这一刻,他们自己不再是高傲的权臣与狡黠的细作,而是平凡世界中一对好强的男女,他们示弱、引诱、控制,运用诸多手段,不过是为了在情场多占一丁点上风。
海棠香越发浓郁,烟年捏着他领子,喘息着笑道:“朝服湿了,大人不怕误掉早朝?”
叶叙川亦揽住她后颈,向前逼了一步,低声道:“无妨。”
汴京不缺美人,却少有活色生香,柔婉多情的美人,纵然烟年出身卑贱,心怀不轨,可叶叙川就是无法下手杀她,甚至无法自拔地被她吸引。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独她是特别的?
心有不甘,所以在这种时刻格外粗暴些,也不管烟年是否喜欢,恣意地从她身上攫取渴慕的东西。
这些时日,他亦止不住地猜测,烟年究竟想要什么呢?先是算计他遇刺,而后又从刺客手中救下他,若只是为了得到一些信任,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又或者,她也同他一样,不忍心见对方赴死。
想到此处,心中莫名有几分愉悦。
也说不出这快意因何而来,只隐隐觉得与怀里这个女人相关。
他心里暗暗地想,虽说她算计了他,罪不容诛,可他毕竟也还活着,既然已经敲打过她,这次便就算了。
咯吱咯吱的响声飘出帘外。
廊下的鹦鹉小八嘹亮地叫起来:“叶大人!叶大人!”
烟年满面坨红,硬撑着叫道:“闭嘴!”
却被自己绵软又媚气的嗓音吓了一跳。
叶叙川含笑道:“你凶悍起来也另有风情。”
什么屁话。
烟年瘪了瘪嘴,心道早知道你好这一口,老娘也就不装了。
*
那日风波过后,蒺藜趁乱遁逃,并按照指挥使的要求,没带上鹤影一起逃跑。
蒺藜自觉有负烟年嘱托,好一阵子没脸见她。
过了大半个月,才期期艾艾地跑去和翠梨搭话。
这日翠梨告假,去红袖楼会昔日姐妹,蒺藜跑去她身边,旁敲侧击问道:“烟姐还生我气呢?”
翠梨也是难得出来一回,白他一眼道:“你说呢?指挥使说什么你就是什么,那还天天烟姐长烟姐短干嘛呀,做指挥使的小心肝岂不妙哉?”
蒺藜赔笑:“翠梨姐姐,你可别涮我了,你们近况如何?可有进展?”
翠梨压低声音:“信儿不是都由乌都古传来了么?”
蒺藜挠挠后脑勺:“我不是在问信儿,我就是……怕烟姐受委屈,这深宅大院不比外宅松散,一道道门扉关得严严实实,墙头全是明卫暗卫,我不敢进去瞧你们,只能等你们偶尔出来一回。”
翠梨叹道:“日子倒还不错,烟姐现在的吃穿用度,怕连公主见了都眼红。”
“听说叶叙川待她极好。”蒺藜的负罪感稍有减轻。
翠梨并不自豪,反而有些忧虑。
“……说来也怪,就上一回坠崖过后,叶大人撞邪一般地宠她,烟姐自己都觉得纳闷。”
“这你便不懂了,”蒺藜神神秘秘道:“我们男人不像女子一样,非要日久见真情,我们常常是在一瞬间认定,从今往后,这个女人就是自己人。”
“噫,好恶心。”翠梨面露嫌弃之色。
闲聊结束,两人这才说起正事。
蒺藜难得见她一次,一气儿传达了许多指挥使的命令,嘴皮子险些冒烟。
翠梨听完,中肯评论:“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北周细作。”
*
侯府管理严格,翠梨此番出门,急匆匆往返红袖楼一次,还不到晚膳时分,便紧赶慢赶地跑回了叶府。
烟年问她:“指挥使都放了什么屁?”
翠梨把指挥使的命令重复一遍。
烟年耐心听完。
半晌才道:“梨啊,你下次见到蒺藜,让他转告指挥使,老娘是混成了叶叙川的小妾,不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