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被子。他一大早就爬起来去洗被单,偏碰到南和苏也起来了。南和苏总是起来的特别早,看到他在洗床单睡衣,似乎猜到了什么,轻轻地笑。
他的脸都红透了,那一瞬间却觉得南和苏有一种成熟又艳丽的美,叫他身体里燃起一股熊熊烈火,他在心理上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后来他就不敢再到他们房间那边去了,就连后院都很少再去,因为要去后院,就要路过他们的房间。那里成了一块禁地。他心里每次冒出一点邪念,都让他羞愧万分。
他们对他这样好。
第二年的春天,老教授病倒了。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病就反复缠绵病榻,经常需要住院,都是他背着去又背着回来,老教授说,他像他半个儿子。
他其实也把教授当成了半师半父,并不觉得自己做的这些有什么辛苦。
最辛苦的,他觉得是南和苏。
南和苏衣不解带地照顾老教授,他从未见过如此善良,细致的男人,以至于他听见其他老师都在感慨说什么患难见真情。
他发现南和苏似乎是真的爱他老师的。
亦或者说是敬仰。
孙思变是个极有学识和魅力的学者,仰慕他,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心中有一种宽慰的苦涩,愈是克制,愈是躁动。他在思园的最后一年,总是充满了这种微妙又复杂的情绪。
再然后梁隅毕业,离开了京州南下去闯荡,走的时候穿的还是南和苏给他买的棉衣,脖子上围着的,还是他送他的围巾。
动荡的年代,一别十年也不稀奇。这中
间他有回到京州一次,听说教授带着南和苏回了老家。十年间他几经辗转,什么都做过,和专业相关的,和专业无关的,过过富裕的小日子,也曾饥寒交迫过,到头来似乎也没什么成就,转眼已经二十九岁,依旧孑然一身。
十年以后,再收到恩师的消息,孙教授已经病故了,名下遗产捐了大半,剩下一半给了南和苏,一半留给了他。
包括那个思园,也留给了他,并把南和苏托付给了他。
没人知道孙教授是怎么想的,他能想到的,大概可能因为他在思园住那几年的陪伴和照顾。
孙教授的儿女都已经出国,南和苏对遗产的分配也没有任何异议。
他真的没想到老教授居然对自己这样好,他从南方紧急坐火车回来参加老教授的葬礼,在灵堂上见到了一身黑衣的南和苏。
他瘦了很多,眼睛都是红肿的,但并没有哭,十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温和从容地迎来送往。
他走过去,身上还带着急匆匆数日奔波的沧桑,下巴都是青涩的胡茬。
十年时间,当初那个略带青涩的年轻大学生,已经成长为一个高大成熟的男人,一身略有些旧的黑色大衣,神情坚毅。
他叫:“师母。”
南和苏看了他一眼,说:“你回来了。”
南和苏没说“你来了”,而是说“你回来了”。
好像这真是他的家一样。
孙家的儿女都在国外,没有一个人赶回来,他和南和苏以及京大诸多师生一起送走了老教授。
葬礼结束以后,他打算把分给他的那部分遗产都转赠给南和苏。结果南和苏说:“教授说思园是个好地方,你是学建筑的,交给你,他放心。这些事,他生前都有跟我商量过,我希望我们都能遵循他的遗嘱,不要做无谓的推让。”
南和苏打算搬离思园,搬到州大的职工宿舍去。梁隅拿出了老教授临终前给他的亲笔。
教授在信中说:“如今时局动荡,和苏生性和顺,这实乃我唯一忧心牵挂之事,我死以后,他世上无亲,心中无靠,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对他多加照拂。”
南和苏坐在地上哭泣,微微侧头,露着白皙的脖颈,二十五岁的南和苏,比初见时候多了几分成熟,一身黑衣,领口露出些许洁白内衬,他的头发略有些长了,乌黑浓密,眼睛和鼻头有些红,有一种哀伤的艳丽。梁隅在旁边垂首,这一刻,他们因为共同敬爱的人的过世而有着感同身受的悲伤,他想上前来抱住他安慰,却终于没能伸出手去。
十年过去,他觉得南和苏变得那样单薄,娇弱,而他已经成长为伟岸高大的男人,可以为他抵挡风雨。
堂外的樱花香气幽微,开的那样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