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盛看着唐小凤气鼓鼓的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他高中时候因为一个乌龙早恋被抓去教务处，后来在高中级部都出了名。

出名其实倒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听到了这些真假参半的谣言。

那是个春末夏初的日子，校园里的杨树三三俩俩都发了芽，松塔还是那样定定的站在校园里。

哪怕这些年他也算是去过很多地方，但不可忽视的是，他几乎没见过能把树排的像他高中那样合理规划的地方。

映像中应该是个有些微微发胖的女孩儿，长得算是清秀，青春期少女的脸上难免错落着几颗略微发红的青春痘。环圆的眼，略厚的唇，身上穿着略有些单薄的校服半袖，大概是少年时期的小心思，她还在校服领子上用环形针编了个小爱心，手应该是很灵巧的。

那时候小兰快上初中，他和小兰的学校在两个方向，他哥鱼摊卖鱼又忙，忙里偷闲去接小兰已经是极限。

他哥就嘱咐他每天骑着自行车自己回家，和同学一起走注意安全什么的也每天都叮嘱着。

那天的天气略阴沉些，高中级部的学生，高一高二六点半下课后就能回家了，高三级部还要上个晚自习。他就和小凤不能一起搭伴回家了。和其他同学一起走，他又心里嫌麻烦。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学生也并不是什么小天使。他们的恶更为直白纯粹，伤害也更为致命。

从小到大，因为贫寒的家境，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人的白眼和冷言。

别人说他，他其实不怎么在乎，祖辈给了什么那是祖宗的荫蔽，有当然好，但没有也要活。靠自己的双手挣干干净净的钱，既当爹又当妈的养大弟妹，他哥高启强是个真爷们。

把其他人切身处地的放在他哥的这个死局里，他们不见得有他哥做的仁义。

但那些人却不只说他，还要说他哥他现在都记着，一个满身横肉除了家境优渥再也没有其他优点的小胖子，是怎么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嘴脸带着他的那群小弟把他堵在学校外面的巷子口，就是为了骂他一句，

"高启盛，我和你说，你哥就是一个臭卖鱼的。"

那个时候，那一刻，他真的是有心上去给他紧紧皮的，但是他不敢，他害怕的不是说把这个小胖子打了，他这群小弟会不会按着把他打一顿。

高启盛害怕的不是被打或者打人，他害怕的其实是他哥哥失望的目光，小时候他家那片儿有个小孩子瘦的像个猴儿一样，每天窜上窜下。

小孩儿的话很多时候都是学舌大人，那孩子那时候也是天真，有天和他一起玩儿的时候，悄咪咪的和他说，

"阿盛，我爸爸昨天提到你哥哥了!

他还夸你哥哥咯，他说小强是个好孩子，他爸妈没得早，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养大了弟弟妹妹，连个媳妇都没得讨，日子也是过得苦哟!"

如果但凡是后面任何一个时期的高启盛，他都知道该如何回这个话，甚至不说话都好，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不开口也是一种智慧，一种难修的大智慧。

可惜，他再早慧那时候也是个愚蠢的小孩儿，是个听不大懂隐晦的好赖话的小傻子，他以为他哥是被王叔夸了，很骄做的在一堆傻子里站起来，声音高高的说道，

"我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但瘦猴却嘿嘿一笑，露出一嘴七齐八不齐的豁牙，像个峨眉山的猴子一样，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尖厉的耻笑道，

"可我妈说，你哥就是个臭卖鱼的，还想着讨媳妇，就那一身鱼腥味儿谁愿意给他当媳妇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那一刻高启盛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好像倒流了一般，他不明白，他哥哥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靠他自己的双手挣钱，他们凭什么这样背后耻笑人。

背后耻笑就算了，还大喇喇的在一堆玩儿伴儿面前再复述一遍，难道只是为了彰显他的优越感?因为他父母双全?因为他家不用一条鱼挣几毛钱的利去起早贪黑?因为他爸妈双职工吃喝精细粮?

他的理智在那一刻被决堤的愤怒冲垮了，又或者说小孩子其实也并没有理智可言，他突然的暴起把瘦猴打了个猝不及防.

那场对打最后成了他单方面的暴力输出，以瘦猴吃了一嘴傻子，他被他哥提溜着上门赔礼道歉为结局。

他哥那天提着平时都舍不得买的礼品上门道歉，态度放的很低很低，那小半个小时，他几乎是度秒如年，打了瘦猴他不后悔，他嘴久，他这都打得他轻了。

他哥知道他心里不服，把他提溜回家后让他跪了半宿，他哥也在爸妈的牌位前跪了半宿，堪堪天明的时候，他哥问他，

"高启盛，想明白自己错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