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浣溪蹑手蹑脚下楼,大街上一片寂静,连野狗们都沉睡了,喧嚣的铁渣街,只有这个时候是最安详的。 拉下的卷帘门,熄灭的霓虹灯,街边的垃圾箱,还有加工厂外堆积的铁屑,这一切都构成了铁渣街独特的风景和味道,浣溪深情的注视着每一扇门,每一个细节,将这些都印在脑海里。 来到洗头房后门,拿钥匙开门,走进自己的小屋,从抽屉里取出两片从梅姐那里讨来的药吃了,开始收拾东西,其实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只有一个旅行包,除了相关证件和换洗衣物,关于故乡的,只有一束弟弟的头发。 门轻轻开了,梅姐站在门口:“妮儿,这就要走了?” “七点五十的飞机,睡不着,起来收拾收拾。”浣溪道。 梅姐走过来和浣溪并肩坐在床上,半晌才幽幽道:“妮儿,以后有出息了,经常回来看看,姐这个生意也不打算做了,攒够钱就回家结婚,人,就得往高处飞啊。” 坐了一会儿,浣溪毅然起身,拿起了包:“姐,我该走了。” 梅姐看看手机,才五点出头:“走这么早,还有时间。” “早点去吧,听说飞机场和火车站不一样,过安检要排队的,早去点没坏处。”浣溪依然坚持。 梅姐回房看看女儿,儿正睡的熟,拿起包出来道:“妮儿,我送你上飞机。” “姐,你别送了,我一个人走。” “那咋行,坐飞机出远门,家里没个人送可不行。” “姐,从今以后,我一个人要走很长很长的路,从现在开始,我要学会一个人走。”浣溪很郑重的说道。 梅姐领会了浣溪的意思:“好吧,我送你到门口。” 两人出了洗头房,铁渣街上依然空旷无人,隐约传来清洁工大扫帚沙沙的扫地省,不远处停着一辆出租车,司机正拿着鸡毛掸子擦车。 “师傅,机场走不?”梅姐喊道。 “走!”师傅上车发动开了过来,见是梅姐和浣溪,笑道:“坐飞机去哪儿?” “我妹妹去香港念大学。”梅姐骄傲地说。 “上车吧。”这师傅挺面熟,是住在这条街上的张爱民。 浣溪上了车,梅姐终于忍不住落泪:“妮儿,逢年过节回来看看啊。” 汽车开动了,浣溪探头出来挥手告别,但这一回她却没流泪。 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闪去,浣溪闭上了眼睛,别了,铁渣街,别了,故乡。 从近郊到近江国际机场的距离很远,打车起码八十块钱,早上车流稀少,很快来到机场,张爱民将车停在国际出发口,浣溪拿出钱包:“多少钱?” “没打表。”张爱民呵呵一笑,“你是咱街上飞出去的金凤凰,我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就送你一程吧。” “谢谢师傅。”浣溪心头一热,拿起行李下车,面前是一座宏伟华丽的建筑,近江国际机场t2航站楼,闪闪发亮的不锈钢大门,地上铺着华丽的大理石,广告牌上俊男靓女,无处不在彰显着现代生活的氛围。 浣溪是第一次坐飞机,什么都不懂,但她很聪明,学着别人的样子办理了登机牌,排队通过安检。 …… 刘汉东一觉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喉咙发干,伸手一摸旁边,空荡荡的没有人。 他一骨碌爬起来,脑子里一团浆糊,马凌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全不记得,不过有件事很清楚,今天浣溪要飞香港。 穿衣服下楼,洗头房的卷帘门已经开了,梅姐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 “梅姐,浣溪收拾好了么?”刘汉东问道。 梅姐斜了他一眼:“没良心的,妮儿早走了。” 刘汉东赶紧跑回去,发动汽车风驰电掣一般向机场驶去,恨不得开的飞起来,抵达机场后,径直将车停在出发口外的道路上,进入候机大厅,宽敞无比的大厅里到处都是旅客,哪有浣溪的身影。 他心急如焚,疾步奔走,左顾右盼,终于在一个安检通道上发现了浣溪。 “浣溪!”刘汉东大声喊道。 浣溪已经通过了安检,两人隔着长长的通道和玻璃墙,刘汉东拼命挥手,浣溪终于看见了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又指了指刘汉东,然后笑一笑,挥挥手走了。 多年以后,刘汉东才明白这个手势的意义,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浣溪走的很坚决,她不敢回头望,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来,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也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保护自己,照顾自己,为自己奋不顾身,生命中只有一个梅姐,只有一个刘汉东。 登机口附近已经坐满了去香港的旅客,大部分是近江人,他们穿着时髦的衣服,带着名牌旅行箱,白衣牛仔裤马尾巴的浣溪坐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倍感孤独。 开始登机了,浣溪跟着旅客们慢慢登上飞机,在空姐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旅客基本就坐之后,乘务长走过来,告诉浣溪她获得免费升舱资格,可以到公务舱就坐。 二十分钟后,港龙航空的班机升空了,蓝浣溪开始了她人生中新的征程。 机场外,刘汉东仰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