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啊!”
“浑身没力气,走不动了……”
“我想吐……唔!”
“我们被唾弃了!我们因为抛弃族人,被天神唾弃了!!”
吐蕃军的混乱来得意料之中,又突如其来。
意料之中的是,自从进入安西,军中染病的人数就多了起来,虽然症状都不是特别严重,但为了确保战斗力,钦陵还是下令,让不适者留在于阗,也确保三军至少有后援与退路。
突如其来的是,他拿下于阗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率军奔袭龟兹,结果路程刚刚过半,军中爆发了大规模的疾病,就连那些刚刚被提拔上来的中层将领,都陷入到浑身难受的境地。
当各部将领的消息汇总过来,确定了军医束手无策后,钦陵的嘴唇都轻轻颤抖起来,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自语:“莫非天要亡我?”
他当然不知道,长期在高海拔地区工作,重返平原居住后,觉得特别懒洋洋,人会晕乎乎的,就像喝醉了酒一样,称为醉氧。
这其实同样是一种必须的适应过程,人的机体适应了高原地区的低氧环境,重新进入氧气含量相对高的地区,就会发生不适,症状严重些,就会出现疲倦无力、嗜睡头昏、胸闷腹泻等反应。
所以历史上,大唐和吐蕃早期的边境,是沿着中国的自然地理分界线来分布的,古人虽然不懂这些病症背后的原因,却也从规律中吸取教训,根据自然规律来决定彼此的地盘。
薛仁贵当年犯错,就是率领从内地来的唐军,上了青藏高原就狂飙突进,根本没有歇息的时间。
那是上高原的一个大忌讳。
现在轮到钦陵军犯错,则率领从高原来的吐蕃军攻克下于阗后,一路在狂飙突进,同样不给休息的时间。
这是下高原一个大忌讳。
所幸安东都护府这片区域海拔也不低,与青藏高原落差在两千米左右,如果一下子冲到陇右乃至关中之地,海拔落差在三四千米,那钦陵这样行军,士兵早就无法动弹了。
即便如此,当症状集体爆发开来,对于军中士气也是巨大的打击。
初唐的社会风气是争强好胜,吐蕃的风气更是尚武恃强,以野蛮凶恶为美,所以钦陵之前举起屠刀,在军中实施优胜劣汰的杀戮制度,反倒得到了相当一部分蕃人的拥护。
可此时此刻,他们就觉得受到了神灵的惩罚,惶恐到极点。
眼见军心溃散,一下子沦为待宰的羔羊,钦陵逐渐压住心头的惊惧,突然想到昔日大非川之战,薛仁贵的手下任由自己屠戮,对着左右沉声道:“这是上天在助我,如果现在是与唐军交锋的时候,我们哪还有命在?”
周围的将领本来都变了脸色,听了这话愣了愣,不禁附和起来:“大将军战无不胜,得天庇佑,必能大胜唐军!”
钦陵道:“今日不再行军,安营扎寨,做好工事防御,不得松懈!”
经他调教的将领自然知道安营扎寨的种种要求,但很快又传来反馈,军中难受不已,希望能取消杂事,简单扎营。
勃伦赞刃也策马过来劝道:“二哥,唐军就算有支援,肯定在龟兹那里,是不可能攻来此处野战的,此乃特殊时期,还是免了那些麻烦事情吧!”
钦陵冷冷地回应:“战场之上没有不可能,传令下去,各营做好工事,违抗者斩!”
勃伦赞刃无奈退下。
接下来钦陵又回绝了几名心腹的请求,甚至于巡视各营,亲自斩杀了几名消极怠工的中层将领,才让局势表面平静下来。
钦陵身体其实也有些不适,但他硬生生忍住,又下令道:“派出斥候,放出雄鹰,巡查四方!”
斥候自不必说,巨大的铁笼抬出,将一头头顾盼生威的雄鹰放了出去。
自从上次李元芳的神鹰,在天空中为所欲为之后,钦陵就命人去西域高价收购鹰儿,回来训练。
十分遗憾的是,始终没有培养出那种会做假动作躲避箭矢的神鹰,只能由专门的驯鹰人调教,勉强用来可以勘察敌情。
将一切安排好,钦陵也压不住身体涌来的疲惫感,进入到帐内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儿子弓仁的声音:“父亲!父亲!”
钦陵猛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怎么了?”
弓仁急急地道:“鹰受伤了,很严重!”
钦陵听到是鹰的问题,不禁有些恼怒:“这等小事也来打扰我?我要养精蓄锐,才能大胜唐军!”
弓仁脸色难看:“父亲,这不是小事,九头从草原买来的雄鹰,都被不同程度的抓伤,根据爪痕,驯鹰人判断是同一头鹰所为,我们怀疑是李元芳的神鹰!”
钦陵愣了愣。
九打一被反杀?
关键在于,他也明白了弓仁脸色为什么这般难看。
李元芳的鹰在这里,那么唐军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