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也无法抬起。他要成为最好最漂亮最健康的蘑菇。
宁琰闭上眼,试图将自己脑中的幻觉驱赶出去,却发觉即使闭上眼睛,依旧是无数闪光小蘑菇在黑暗中漂浮,就像是水母。
而一旁的周鹏飞则紧紧攥着空白的相片纸。
“小月~”
治疗档案被翻开,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钟情幻想症。患者产生认知障碍,无法辨别想象和现实的区别,长久脱离现实,同时伴有幻听和幻视的情况发生。”
他一踢开了地上的档案。
怎么可能!我那么可爱的女朋友怎么可能是假的!
都是骗子!一群骗子!
刺耳的警报响起。
四分钟三十七秒,那群护士终于发现了竹猗的逃窜行为,开始了抓捕行动,不到三分钟,他们应该就能追到这里来。
留给大家的时间都不多了。
周鹏飞抬起头,望向了警报的来源,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治疗报告,他可以带着报告逃跑,去进行自我治疗,舍弃自己脑海中的幻想。
但是,小月的形象却始终萦绕在自己心头,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即使自己进了精神病院,小月也一直没有抛弃自己,而是选择等待,那么自己又怎么能先一步选择忘记?
忘记等于背叛。
周鹏飞攥紧了手中的照片,脸上浮现出狰狞而痛苦的表情。
*
竹猗径直朝着档案室的隔间走去。
门是木质的小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洁白的,纯净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整个人如同像是走入了光源之中。
竹猗转头,发觉身后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路,而前方也未显现出道路。
她继续往前走,在一团白乎乎的光芒之中,漫无目的地走。
——咔哒
一只笔掉落在地上,然后一路滚落到了竹猗脚下。
竹猗弯下腰,将笔捡了起来,再抬头,却发现面前已经换了一片天地。
她又回到了护士站,而面前正坐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白琴护士长,但却是人类样子的护士长。
和竹猗想象中一样,护士长有一双大眼睛,笑起来很温柔,因为年岁的增长,因此皮肤略微松弛,却更显出岁月的柔和来。
她不再是一副头颅断裂,血糊糊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
竹猗知道,她终于来到了梦境的核心,见到了那个做梦的人。
“护士长,好久不见。”
“是零号呀。”护士长抬起头,接过竹猗手中的圆珠笔,“谢谢你找回了我的笔,最近感觉怎么样呢?是否还有幻觉出现。”
她正在写病例档案。医院人手紧缺,因此每一份病例档案都需要经过她的手。虽然工作量增加了许多,但是护士长却不觉得疲惫,反而感觉十分的平静。
她喜欢这里的生活。
充满规律,充满熟悉,没有人会变成堕化物,因为在他们变成堕化物之前,就会进行手术,将之挽救回来。
竹猗坐在护士长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两人相识已久,却是第一次看清对方的样子。
“我已经痊愈,可以出院。哦,对了,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竹猗。”
护士长的笔顿了顿,很快又继续写字,“祝福你,但是外面的世界充满危险,或许医院的生活更为适合你。”
竹猗按下护士长手中的笔,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来这个房间的吗?”
“当然是从门……”护士长的话语凝固在嘴边,她看向了一旁的门。
十分熟悉,她每天都要看成千上百遍,但是现在却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门口进来的。
好像从记忆一开始,她就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进行着同样的工作。
“当人做梦的时候,总是不会记得梦境的开头,而只会记住梦境的中间过程。”竹猗转动笔,让它在指尖不停地旋转,即使已经脱离了手指的掌控,笔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是,现在,你该醒来了。”
无数的白光从紧闭的房间缝隙里涌进来,就像是一场海啸,冲垮了屋内所有的建筑物。地板在倾斜,天花板在坠落,门外还是门,层层叠叠的门。
梦境在坍塌,入口已经显现。
做梦的人醒来,噩梦副本终结。
护士长的头颅断裂,落在了她摊开的手心,流出血泪的眼睛望着破碎的一切,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在安定精神病院工作了二十年,兢兢业业,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应届毕业生一直成为资深护士长,在此期间,结婚生子离婚一人带孩子,安定精神病院承载了她一生之中大部分的时间和记忆。
但是有一天,精神病院坍塌了。
护士长站在断裂的走廊上,看见熟悉的同事和病人都变成了怪物,而竹猗站在病房门口,宣告梦境的破碎。
原来,她的所有记忆都是假的,她只是一个被投放进副本的堕化物而已,拥有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人造记忆,和一段短暂的人类生活。
竹猗是对的,疯的不是她,而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