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孤手臂的夜里起夜掉茅厕没了。”
“嚯,怎么是这个死法?”听说了是这个死法的人忍不住缺德地笑了起来。
“嗨,蹲太久了,站起来脚麻,他又是只有一个手臂,平衡本来就比别人差些,又是吃了酒回来的,脚底一滑,这也是没法避免的事情。”
“那掉下去也不会立刻死了,总有些声响吧,他家就没人听见吗?”
“大半夜的,都睡死了,他媳妇因为姑娘的死夜里睡不好,还特意去抓了些安神的便宜草药。我之前在药馆还看见刘家的买药,跟她说了一会话,说夜里睡不安稳,影响白日做工了,要最便宜的草药吃了。晚上吃了药睡死了,哪能听见这些,另外一个儿子也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就是老天要刘家的孤手臂死了,要我说,也是该,瞧他成日多喜欢作孽,残疾了没力气做活,倒有力气吃喝玩乐了?听说他在外面还有相好,老婆孩子过得跟苦水里泡的一样。”
“刘家的第二天哭得眼睛都红了,哎,说句遭天谴的,这样的男人死了她反而轻快些。”
“也不能这样说,刘家的面相就克人,邪门得很,丈夫手没了,儿子瘸了,女儿前阵子也没了,这回又……”
“恐怕又是她克的,孤女克亲是真的。”
……
芦苇乡的那些人又坐在一块聊闲事,突然止住了声音,瞧见刘家的从远处来了。
依旧是那副刻薄的模样,因为家里有丧,鬓边簪着白花,外面也穿着麻,牵着她那个瘸腿的儿子慢悠悠地走过来,眼神毫无神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她那个儿子因为感觉别人都在看自己的腿脚,沉默地低着头红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中间不想走了,就被他娘强硬地拖着往前。
这些人等刘家的经过走远了,又重新讨论了起来。
“那个就是她那个瘸腿儿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之前养得跟个住闺阁的姑娘一样,从来不见人,现在怎么舍得领出来了?”
“不领出来也不行,总不能在家这样一辈子吧,母子俩以后相依为命,总要立起来吧。”
“也是。”
……
祝翾对于刘家的第二场丧事是有些惊讶的,然而并没有什么情绪。
只有家里的孙老太和沈云碎碎叨叨过河对岸人家的事情,说这家肯定是风水不好,犯了忌讳,才一直死人。
然后孙老太又夸他们祝家风水好,才个个都能养住,人口兴旺,是她死掉的三个儿子在阴司保佑的结果,那三个死掉的儿子替祝家后来人挡了灾。
她为自己这种严丝合缝的逻辑说服了,觉得就是这样,这几天连给那三个牌位多烧了好几根香。
因为阿闵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祝翾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她总是忍不住想阿闵死了会去哪,是变成天上的云,还是路边的花。
她心里总在想这件事情,放在祝家人眼里,就是祝翾性格忽然沉静了。
沉静的祝翾是不正常的,祝翾也不愿意告诉家里人她内心的思绪,所以祝家人更觉得她这样很奇怪。
沈云他们是能想到祝翾是在为阿闵伤心的,但是不觉得一个小孩子能够为另一个小孩子伤心那么长时间,这个年岁的祝翾他们不觉得能够完全理解生死,在他们心里觉得祝翾这个年岁的人就是很简单的生物,昨日伤心的事情今日就能够忘了。
祝翾就是察觉了他们这种认知,不再愿意像以往那样说自己内心在想的事。
“萱姐儿,你怎么不再像以前那样快乐呢?”连祝莲都这样问她。
祝翾看了看祝莲,说:“什么样的人能够一直快乐呢?是没有心事的人,有了心事就不会一直快乐了。”
“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祝莲笑了起来。
祝翾垂下眉眼,不再说话,祝莲就问她:“那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祝翾也很想告诉祝莲她在想什么,她不是完全因为伤心阿闵的死才这样,她心里像野草一样疯长了许多新的事情与思想,但是太乱太杂,她无法将这些脱口而出告诉祝莲。
她只知道怎么想,却不知道怎么说,也无法知道自己思想的方向在哪。
于是祝翾又沉默地摇了摇头,祝莲以为是祝翾不想说,就叹了一口气:“你真让人发愁,你快乐的时候叫我们发愁,现在你不快乐了,我还是很为你发愁。”
祝翾知道祝莲在关心她,就抱住祝莲的脖子,将脸贴在祝莲的肩膀上,她告诉祝莲:“我会重新快乐起来的,我只是心里藏了很多事情,我没办法想明白说清楚。”
然后她又说:“莲姊,你有没有时候会突然觉得某个瞬间这个世界不是你从前认知的那样?”
祝莲疑惑地低头看她,摸了摸祝翾的额头,说:“你也没有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怪话了。”
祝翾轻轻叹了一口气,挨着姐姐不再言语,祝莲又说:“小孩子不要叹气,不像话。”
“你别老当我是小孩子。”祝翾抗议道。
“你这个年纪不是小孩子是什么?”祝莲笑着说,祝翾就靠在姐姐身上不再说话了。
对于祝翾的异常,孙老太又有她独特的高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