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凭什么天可以是清气可以聚云俯视苍生,而水只能扑腾再高也注定向下而流。
要她祝翾说,天水既然是一样的,那天就能变成水,水就能变成天。
何不日月倒悬,天水相融,叫天上的日光半溶于水、半灼烧于天?
她还要春秋寒暑可以同时而生,以她的心情而生!
到底是心随物生,还是物随心生,所谓时空天地是不是以她的心而生?是她心如此所以眼里所见万物也是如此?
物随心生,她就是万物本身。
既然如此,她如何不能召来数百前的欧阳太守与她也来一场坐花载月的论道?
虽然你欧阳修尚且不认识我这个数百年后的小妮子。
但是倘若时间可以逆流,青史不再记录过去只能记录未来,我有自信,你欧阳修也会某日在平山堂前看见我祝翾的青史。
我祝翾那时之于你们这些古人,就像如今你们这些天才之于我一样,我的名字也能叫你们口口相传。
我虽然现在只是个九岁小丫头,我却有这样的自信!
祝翾写到这里忍不住顿了一下,心里忍不住叫糟,因为写得过于忘我,调子起高了,自己居然能够如此轻狂,竟然敢和欧阳修这些人叫台了,天呐!
祝翾忍不住在心里尖叫,脸也因为脑子回血清醒过来倏然红了。
然而其他在一旁观看的女孩儿已经被她这敢去问天的语气给镇住了,文狂不过如是!
祝翾写的那些字字句句都浑然天成,有几分屈原《天问》的超卓绝然了,风格清新俊逸,毫无匠气。
上官灵韫看得在心底赞叹,崔慧娥看得只觉得惊奇平生。
祝翾偷偷看了别人一眼反应,又开始在文章里谦虚回去了。
原来上面这些狂语都是祝翾站在平山堂“坐花载月”牌匾前的一场梦,她跟随梦境跨越过去见到了欧阳永叔,太守在梦里将一朵荷花给自己要自己与他击鼓传花论道论诗,所以自己才在梦里忘我轻狂天问。
最后梦里皓月当空,满地花瓣而下,太守笑道真乃女后生也,文章里的祝翾瞬间清醒,顿时感觉到自惭形秽。
文章里的祝翾离开了梦,南柯一梦,还是与女同学们一起文会的场景,外面仍然是青天白日,哪有什么欧阳修?
于是祝翾才写下这篇文章来记录梦里遇见欧阳修的情形,也来表达自己区区无名之辈在梦里放肆的歉意。
她这里急转而下,其他女孩都松了一口气,刚刚虽然狂得很爽,但是确实调子起高了,再高上去就要掉下来了。
在这里收住是一场梦倒反而正好,反而有一种庄周梦蝶、黄梁一梦的恍惚感。
祝翾最后又在文章里站在了平山堂前收尾写下:
“几朝江山成旧章,淮左名都如新颜。
文章奥区留青史,今朝裙钗待功名。
风流宛在,鲲鹏欲飞。
二分明月依旧,千古江山如昨。”
呼!写完了!祝翾松了一口气,最后写下这篇文章的时间地点,末尾留下自己的名字:“无名小辈祝翾作于平山堂”。
“好!”满座看完祝翾的文章皆大为喝彩,都说:“你下笔写了这个《平山堂记》,我们就不用写了,前面联的那些句子都成了废章!真是孤篇压人!”
“祝翾……我记住你了!好厉害的一个姑娘!”
崔慧娥也说:“我不用写了,今日你出场就是文会夺魁了,萤火之光如何可与你那当空的二分明月相对呢?”
祝翾写完也愣怔了,一边欣赏自己的大作一边在心底默默惊讶,这是我写出来的?
刚才她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自己也写不出来了,难道真的有才气这种东西,年轻时挥发倾洒,到暮年就有了“江郎才尽”一说?
她的表情依旧不动如山,别人见她这般面不改色,又在心底高看了她几分,都说英杰不问出处,这个祝翾这样的厉害与才气,竟然面露坦荡,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胸真是了不起!
没错,祝翾因为又是卡着年纪报的名,所以她在这些女孩儿里又是最小的,只是她个子高,不认识的都以为她有十二三岁。
但是祝翾在文章里自述自己只有九岁,这些女孩儿都因此觉得惊讶,又见她衣着朴素、头上毫无簪饰,更加觉得惊奇。
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孩儿心里竟有这样的昆仑天地?
祝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露出她那几分天然的无邪之态来,说:“这只是凑巧之作,我写的也没有你们说得那样好,刚刚文里我只是疯魔了而已。诸位姊姊不要取笑于我。”
在场的女孩都比祝翾年纪大一些,见祝翾露出九岁孩子该露出的神色,又不由自主地爱怜起她来,她们有的家里年纪相仿的妹妹就和祝翾这副模样差不多,就更加喜爱起她来。
那个灵韫也跑过来说:“我叫上官灵韫,也是九岁。”
祝翾就与她问好道:“我叫祝翾。”
上官灵韫的父亲是南直隶的按察使,掌一省刑狱之事,是崔慧娥扬州老家隔壁的邻居,有几分青梅之缘,崔慧娥才气挥天的,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