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年的节骨眼上, 谢贵妃的表弟信远侯霍几道大胜北墨还朝了,顺天百姓夹道欢迎回京的霍几道与将士们。
通向皇城的玄武大街早早就被清扫干净,这是仿照长安古街朱雀大街造的京师主街道, 羽林军们早就披上铠甲列阵于玄武大街两排迎接归来的霍几道。
祝翾和她的几个同学挤不上沿街的高处店铺的阁楼凑热闹, 竟然找了远处的一座高塔,几个人拿着望远镜互相交换着看, 这是谢寄真从应天文玄素那拿来的东西, 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现在东西在上官灵韫手里, 她看得津津有味,祝翾的肉眼只能看到远处一堆像蚂蚁一样的人拥攘, 倒是沉郁庄严的号乐声能隔很远传到这处无人问津的高处来。
祝翾凭栏而立, 看着远处看不清的人群终于看腻了,就开始欣赏风景,今日日光晴朗,洒染京师,那座威严的皇城也显得明媚了一些。
祝翾忍不住想起了祝明画画时的光影说, 想着如果阿爹倘若登高此处见到如此的阳光, 定然坐下疯狂捕捉这样的日影光轮,那热闹的玄武大街反倒没有这一束难得的光重要了。
祝翾在发呆, 上官灵韫举着望远镜一边看一边还在播报实况呢:“好多人,宫里的车架出了承天门了, 不知道是谁去亲自迎接呢?下来了,下来了, 我看看……穿着衮服, 是陛下!又下来了一个,这个看不清,应该是贵妃吧……好大的排面, 陛下与贵妃亲自迎接。”
明弥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在旁边说:“你看够久了,让我也看看。”
上官灵韫看得正兴奋呢,但是听见明弥这样说,就把望远镜给她了,遗憾地说:“哎,正到精彩的地方呢。”
明弥举着看了一会,就自觉地递给了祝翾。
祝翾就拿过来,这是一个单镜的望远镜,祝翾闭上一只眼睛然后把东西端在眼前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某家店铺的屋檐上去了,她调节了一下角度,终于对准了玄武大街。
皇帝一家都面目不清,身上的服饰彰显着他们各自的地位,在百官和仆从的簇拥下总显出格外的尊贵来。
这个时候随着号角声悠扬的声音响起,城门大开,祝翾忍不住屏起呼吸,那号角的声音就仿佛在耳边,又因为眼前的景色被拉近了,祝翾觉得自己就在玄武大街一旁亲历着这一切。
甲胄的寒光在光影的照射下开始缓缓流动了起来,胜利之师高昂着头踏上了玄武大街,领头一人红缨金甲,昂然坐在马上,祝翾看明白了,这就是谢寄真的表叔信远侯霍几道。
她突然不太想看了,把手里的望远镜给谢寄真了,谢寄真拿起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说:“没什么意思的。”
上官灵韫拿去看了一眼,一边看一边说:“我大父有一年打了胜战也有这样的排面!只是我那时候小,不记得了。”
她叹了一口气,但是语气又高兴了起来,说:“信远侯回来了,我大父作为后军也快了,我回京师了,可是还没见到大父一面呢。”
她看了一会也觉得没意思了,几个女孩子就凭栏互相聊了天起来,上官灵韫看着谢寄真问她:“这回信远侯估计要封国公了吧。”
谢寄真点了点头,说:“应该差不离了。”
然后她们都不说话了,因为她们都清楚,信远侯封了国公之后估计要一跃而起成为如今武将里的数一数二的存在了。
开国功勋里,像上官肃这样的已然老迈,像襄平王郭朗已然作古,像开国名将蔺玉开始平稳立功了,信远侯霍几道比蔺玉年轻许多,正处在一个武人的巅峰,他的军功大多发力于开国之后,如今武将里当打之年的已经换上一批年轻面孔。
这也是好事,意味着他们大越武将梯队前仆后继、一直后继有人。
可是霍几道的突起不知道对于谢家是最后的底气,还是飞蛾扑火的那团火,谢贵妃的三皇子所娶的皇子妃是霍几道哥哥信国公的女儿,正是有霍家这门老亲,谢系两位皇子才有所依仗。
几个女孩子出来看完了霍几道回京,就又自己慢慢走回去了。
……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祝翾这一年在京师等到了一场很大的雪。
北边的冬日漫长又寒冷,等下了雪,南边的雪花是一粒粒下来的,掉在地上很快就消融了,积不出很厚的雪层在地上,可是祝翾发现北边的雪花是一片片的,虽然达不到“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地步,却很像宣纸的屑从天空倾泻而下。
祝翾站在檐下,伸手展开接了一朵雪花,心想谢道韫是陈郡人,她那时候看到的雪应该比这温柔多了,所以说是“未若柳絮因风起”。
她在屋外看着雪胡思乱想了一阵,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同屋的谢寄真走出来裹紧风帽听到了,就说:“你可别把自己弄冻了,这里可冷得多。”
祝翾很自信地说:“才不会,我身子骨好得很。”说着她拿起扫帚继续扫台阶下的积雪。
然而这场雪一连下了好几天,道路上都积得厚厚一层的,车马行人也不方便出行了,他们学生有善心的就出门帮忙洒扫街道。
祝翾有空也扛着家伙事加入了扫雪清道的志愿者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