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熬是不可能的,嫁人了也不能久住自己那个娘家了,这里虽然不熟悉但是好歹自在些。
到时候在这找个活计做吧,也节省些家里的开销,顺便打发时间,祝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与谭锦年没有属于自己的稳定收入,谭锦年虽然学里每个月有禄米,也只够一个人的,来这要租房开支,哪怕身上带的钱不算少,可是只有出没有进也不行。
谭锦年是秀才不错,可是在乡下他还能教书挣钱,入了国子监就得脱产念书继续考功名了,只不过偶尔能给人润笔挣一笔,而且考举人有那么容易吗?
谭锦年怎么也要在国子监读几年书吧,这期间没有收入全靠婆母和娘家送钱吗?
倘若她在应天生活起居还要靠婆母送钱开资,那她怎么能够长久在婆母面前硬气起来?以后只能真的低头做媳妇了,任婆母调教搓圆扁了。
靠嫁妆也不行,哪有一嫁人就靠嫁妆开资的道理,而且这个期间万一有了孩子,孩子难道靠他们夫妻俩喝西北风吗?
祝莲一路走一路想,渐渐想清楚了,她走到了市集上,看着应天街上来来往往的年长或年轻的娘子,突然又有了希望。
街上有一边带着孩子一边摆摊做生意的年轻妇人,有挑着胭脂水粉担子当货娘的妇人,有坐店铺里当掌柜的妇人,各式各样的妇人都能出来靠双手挣钱,祝莲就想,她有手有脚,这里比家里门路多多了,她又凭什么不行?
这样一想,祝莲心境又开阔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在应天也找着了方向。
……
大病初愈又活蹦乱跳远在京师的祝翾根本不知道她姐姐上应天去了,她病一好就开始复盘到了京师这大半年学的东西了。
她是春天到的京师,在这最多待到第二年夏天离开,在京师一年学的东西还是要进行岁考的。
祝翾虽然紧赶慢赶地追上了同专业同学的学习进度,可是她并不是最出色的,毕竟人家学多久,她又才学了多久,人家又不笨,怎么可能她自己才学个一年不到就能超过人家学了两年开外的。
祝翾岁考还是挺想考第一的,她心里知道概率不大,但是想着多往前面考几个名次也是好的。
她一边复习功课一边又有些心虚,京师的富贵有时候也有些迷惑人的心志,她在这一年看了她前十几年都不敢想的热闹与富贵景象,有时候祝翾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这些对她毫无影响。
对于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来说,要在京师沉下心做学问是很困难的,祝翾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浮躁了一些,这里好吃的好玩的太多,富贵景象实在是太迷人。
一个从闭塞的地方来到一个豁然广阔的地方,因为突然的开阔,四面八方的信息与诱惑都接踵而至,有那么几个瞬间,祝翾感觉自己会差点陷入某个新的泥沼里。
从前在传说里听说过的人物这里虽然照样不可能见到,可是少了很多的距离感,皇帝、公主、各个开国勋爵和一众大臣都是在空间上离她很近的人了。
之前霍几道回朝,她站在阁楼上用望远镜看,哪怕看到了皇帝与贵妃模糊的身影,她一介平民竟然没有那种第一次看见皇帝的敬畏感。
这让祝翾觉得不可思议,她想也许她是不知者无畏,皇帝贵妃这些人给她的压迫感还不如在芦苇乡时宁海县的县官厉害,因为她明白自己在他们跟前无足轻重,人家闲得没事干能够针对她压迫?
可是除了没有很大的敬畏外,她对顺天的一切富贵又有了一种“飘了”的情绪。
昔年秦始皇出巡,汉高祖看完很羡慕地说:“大丈夫当如是也。”
西楚霸王项羽看到了也很羡慕,他更狂,说:“彼可取而代之。”
祝翾的“飘”不是“当如是也”的羡慕,也不是“取而代之”的狂妄,而是一种隐秘的平视乃至俯瞰的感觉,她看着那些富贵那些气派,心里有时候总会冒出一种声音:“不过如此。”
祝翾发现自己只是崇拜向往权力,但没办法无差别去佩服掌握权力的人,对于拥有权力的人,她总是忍不住审视对方权力下的面孔,她只能发自内心敬仰真正品格高洁大公无私的人。
这何尝不是一种狂妄呢?而且是一种很危险的狂妄。毕竟她太年轻还没有真正的权力去俯瞰去狂妄,又不懂遮掩。
祝翾一边复盘自己的学问,一边审视自己对世界新的认知,她决定暂时先收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
祝翾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开始列某位博士假说里提出的繁复的假想公式去做经济题,心想,第一是很难考到,那岁考试着考个前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