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山羊头?” 黑箭不敢置信地低声问道,仿佛他说话的分贝再大一点就会将玻璃震碎。 “恐怕是。”海怪用手指在额头上点了一个象征着七圣灵的正七芒星。 尽管难以辨认,但千真万确,那是一颗山羊的头颅。 “老弟,你管这叫羊头……?!”撤退到角落里的白矢道。 头颅之下,整条惨白的脊骨暴露在空气中,像鱼尾一样摆动着。呈螺旋状扭曲的羊角表面鼓起肉瘤状的尖刺,切齿和臼齿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锋利尖牙,有则些从牙龈内侧穿刺出来。 “……” 艾德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而是看向了身旁的奎茵。她的身体抖得厉害,肌肉因肢体剧变产生的痛苦而痉挛不止。 “你还好吗,奎茵?”他安抚道。 “我没事……”她的性格就和许多年后一样倔强。 呷!!! 头颅尖啸起来,仿佛婴儿的啜泣。生命从这神圣的血污中兴起,构成一幅诡异的画卷: 在被血浆所覆盖的玻璃窗边,四下残破的肢体们蠕动着吸附在脊椎骨上,组成一个疯狂而亵渎的造物,却又莫名让人感到一种令人窒息乃至晕眩的庄严美丽—— 那看上去像是一副用骨与肉拼成的天使壁画。仅仅只是看向它,就足以令意志最坚强的人失去勇气。 “天使”用凸起的矩形瞳孔慈爱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它将六只鲜血淋漓的手掌贴在窗上,用十三只嘴巴低声哼唱。 脑中的一阵嗡鸣。 这是梦境,这是梦境。艾德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只要他还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不会轻易受到怪物的影响。 “它……想要进来吗?”白矢喃喃道,“我们该让它进来吗?也许不是个坏主意。也许……不对,这一点都不对。” “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黑箭手足无措地附和道,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嘴角流出涎液,仿佛中风的病人。 海怪低头一言不发,但艾德看得出他正在与自己的意志对抗。 然而这并不是眼下最坏的情况。最令他担心的是—— 奎茵身体的抽搐停止了。 “多可爱的小羊啊。我能出去陪它玩一会儿吗?”她突然开口道,眼中闪耀着温柔的绿光。 “不可以,外面很危险。”艾德深吸一口气,轻声细语道,“我们就呆在这里看,好吗?出去的话我就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了。” 砰。 怪物用犄角撞向了窗户,一片触目惊心的裂纹绝望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我一个人出去也可以。就一小会儿,我能照顾好自己。”奎茵伸出两根指头,想要向前走去,“我保证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艾德用手臂将她拦住:“今天不行。之后让白矢和黑箭哥哥陪你去动物园好不好,你喜欢长颈鹿吗?” “可我不喜欢长颈鹿,我就想要这只小羊。”奎茵执拗地说道,她的眼睛隐隐变红,“求你了,艾德加哥哥,我从来没有提过要求,就这一次!” 又是一次撞击。一枚玻璃碎片藕断丝连地飞溅向室内,艾德能清晰地看到那犄角上的黑色尖刺。 “还记得爸爸说过的话吗,你要和我待在一起才行啊。如果你走的了的话,哥哥我就没法向克里斯托弗先生交代了。” “他不是我爸爸!”奎茵突然哭泣道,“我早就知道了!我和奥莉维亚长得一点也不像,和妈妈也不像。那只小羊才是我的家人!” 她埋头狠狠地咬向艾德的胳膊。突如其来的剧痛令艾德不由得手臂一松,奎茵趁机蹲下身子,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奎茵——唉……”艾德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臂,暂时放弃了追赶。 这是奎茵多年的心结,他还能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要求什么呢?在血月的影响下,她没有当场失控扑向窗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眼下海怪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如果他死在了梦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血肉怪物终于撞碎了玻璃,面孔狰狞的变异颅骨从窗外探了进来,一只蹄状的手臂挣扎着想要扒开更多缺口。 艾德扣动了扳机。尖啸般的风声响起,火箭子弹从头骨灌入,却仿佛石沉大海般不见踪影。 其他人依然陷在那股浑浑噩噩的状态,白矢软绵绵地射了一箭,黑箭和海怪则根本没有命中—— 直到一阵激昂心弦的钢琴声响了起来。 曲声仿佛沙漠里的清泉绿洲,将中暑的旅者惊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