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无声飞起,无声落下。 好像就连哀嚎声都消失不见了。 死寂里,林中小屋没有去看四姨那一张死妈脸,甚至懒得去在乎她狂怒之下是否会失态,是否不顾一切的向自己下杀手。 从一开始,她就根本不是重点。 她不是自己今天来这里要解决的对手,哪怕棘手,但和真正的难题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真正的主导者,此刻正坐在上首之上,端着茶杯,平静安坐,漠然的瞥着小儿辈的胡闹和滑稽反击。 那是林家真正的中坚,长老,顶梁柱,整个东南亚区域暗影世界中的掌控者之一,从五十年前开始就是六合会屹立不倒的话事人。 老龙头,林危不惧。 这一切,何尝不是他所捣出来鬼的呢? 四姨那个傻逼只不过是嗅到了好处,带着自己的蠢儿子想要过来摘果子而已,他没有反对,因为他要有个脑子拎不清的人代替自己冲在前面,去试探丹波内圈的底线。 他还没有认输。 在错过了老师所给的机会之后,他还想要再谈条件。 想要将自己错过的那些东西拿回来。 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打破那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天花板,将自己孽业的天命延伸到京都的黑暗之中,想要更进一步。 可丹波内圈大势已成,想要有所成果,就必须让他们的时局动摇,必须让丹波内圈心甘情愿的向自己求援,接受自己的帮助。 因此他不怕事情闹大,甚至不怕全面战争,因为闹得越大,六合会的力量就越是珍贵。 但四姨不明白,她已经做见不得光的生意做糊涂了。 以为大家都是黑社会,出来赚钱,要以和为贵。 她自以为可以代替林中小屋谈条件,可以对他示好,可是没有条件,这件事情也不是能谈的范畴。 她没想清楚。 阳光下要做的事情,和暗中的苟且是不一样的。 从一开始,丹波就没有任何谈条件的想法,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一半’的说法! ——要么全部,要么死! 要么丹波彻底将混种人口普查和户籍注册搞定,要么就全盘失败,功亏一篑,倒退回同盟时代之前。 一半? 用不着一半! 但凡只要有人站出来表示丹波算个屁,老子就是不交,老子就他妈的不当你是一回事儿,那么就等于是他们输了。 漫长的努力,老师的付出,乃至那么多人的牺牲,全部一败涂地。 变成了一场笑话。 变成老师身上永远的污点,林中小屋手中洗不清的耻辱! 这一点林中小屋明白。 六叔公也明白。 所以,在那一瞬间,上首的老人摇头,不屑的嗤笑。 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抬起眼瞳。 自从林十九诞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对他正眼相看,郑重又冷漠,毫无任何温情。 因为这才是正常,这才是最好。 那些温暖的、和谐的、友爱的东西,从来不是林家的主轴。 他们生来便注定是冷血生物。 笑脸相迎的时候,眼神也不会有任何温度,只有在触及到自己核心的礼仪时,才会撕下伪装的面孔,袒露真容。 于是,整个会议室,在瞬间封冻。 黑暗滚滚,无形的恶孽如潮水,喷薄而出,将所有人笼罩,封锁,冻结,令一切凝固在了空中。 在林危不惧的空洞躯壳中,沸腾的恶意彼此摩擦,那些尖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变成了失望的叹息。 “小十九,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啦。” “怎么?” 林中小屋咧嘴,反问:“六叔公要代替太爷爷管教一下我?“ “家主,恐怕也不会管吧,他把你放出来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见到这一天了,他对你期望深重,却又不想让你成功。” 六叔公嗤笑:“瞧啊,如他所愿……你学得和你的老师,一个模样!” 林中小屋的笑意越发愉快:“这样不好么?” “不好。” 那一瞬间,沸腾的恶意再不掩饰自己的嘲弄和刻毒,以及……杀意! “因为你总是学不像。” 老人沙哑的轻叹:“因为你还差得远——小十九,你学到了他的样子,但你没有学到他真正的底气。 啊,真怀念啊……这样的场景,就好像是你小时候当着全家的面,模仿电视机里的正义英雄一样。 那样天真的幻想,徒具其型的模仿,还有根本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以为这样做就对了,以为这样做就好,却从来没有想过,电视机里的东西,从来都是幻想!” 那一瞬间,六叔公咧嘴,衰老的躯壳中骤然有无数粘稠的黑暗延伸,遍布朱鳞的蟒蛇异怪化为了实质,盘绕在了整个会议室,不,整个金陵街之上。 只是无声的抬起眼眸,就令夜空中无数霓虹熄灭,薄弱的雨水惊慌的倒卷,冲上了天空。 天空中的黑云被撕裂了。 但是没有星光。 而庞大的压力,已经将六合会的顶穹、廊柱乃至地板尽数碾碎,浮现出无数裂纹。 只是微弱的运转,便已经化为了天地的主轴,令一切脆弱的万物尽数徘徊在悬崖的边缘。 最终,那仿佛要吞天食地的朱鳞大蛇垂眸,漠然的吐出毒信,俯瞰着眼前少年人渐渐失去血色的面孔。 嘲弄的垂眸。 “装腔作势,在我这里?有用么?小十九……” 老人戏谑发问:“费尽心思拖延了这么长时间,你在等待什么?说好的救兵么?道场的援军?丹波的强手?” 林中小屋面色骤变。 在他的怀中,原本温暖的御守,已经失去了温度。 通讯断绝。 因为有庞大的暗影化为巨幕,冲天而起,自外而内,彻底笼罩了整个黄泉比良坂,无孔不入的覆盖了每一个出口。 隔绝内外。 冷酷的将一切封锁。 同样的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