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官再度抬起眼睛。 像是醒来。 空洞的视线掠过了眼前的一切。 并没有在乎那些不值一提的纷争、危局、深渊和地狱,看向远方,就好像能看到不存在与这里的人影一样。 看到那些熟悉的笑脸。 温柔的阳光之下,他们重新相聚在古树之下,彼此欢笑着。 一如往年。 “我这是……在哪里?” 马库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幻象,伸手,想要触碰他们的面孔,可那些面孔如同泡影一样,一触及碎。 如此遥远。 只有轻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当然是在你所选择的地方啊,马库斯。” 有人在耳边说:“在你不愿意醒来的梦里。” 有崩裂的声音响起,从天空和大地之间,令那些面孔渐渐模糊,一切仿佛都在飞快的消散。 昔日的一切,渐渐不见。 连同那些回忆一起…… “别发呆啦,马库斯。” 那个早已经死去的人后退了一步,冲着他笑了笑:“你还有事情要做呢——” 他说:“梦要结束了,你该离开了。” 他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微笑着挥手,转身离去。 “等等,等一下!” 马库斯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起身,嘶哑的恳请:“不要走,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们说!” 可那些身影就那样,从他的身旁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别。 渐渐远去。 消失在阳光里。 他已经追之不及。 “等等我啊。” 他推动着轮椅,蹩脚的跟在后面,狼狈的追逐:“请你们,等等我……” 可是却无人回头。 直到最后,破碎的道路上,只剩下喘息的老人,再看不见他们的背影。 泪流满面。 嘶哑的呐喊。 美好的旧时光啊,请你停一停。 为何要留我一人在这里…… 如此孤独。 那一瞬间,他闭上眼睛,绝望的嘶鸣从灵魂的最深处响起,将这个徘徊了数十年的梦境撕裂。 最后的阳光,消失无踪。 黑暗泉涌。 自老人的躯壳之中。 随着他的悲鸣一齐,爆发! 深渊鸣动! 无数地狱在突如其来的潮汐之中动荡着,焕发出高亢的轰鸣,宛如肃冷的钟声宣告! 向着现境、边境、乃至一切地狱。 昭示统治者的诞生。 就在大君期盼的注视之中,在隔绝一切的无穷黑暗里,只有一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浮现,缓缓从马库斯的面前抬起,捧起由深渊所降下的庄严冠冕。 以这现境和地狱的赌局为牺牲和奉献,成就无与伦比的灾厄伟业。向着凝固的灵魂,慷慨的授下了地狱的精髓和威权! 只差一寸。 而这一寸……却遥远的像是天渊! 当马库斯再度抬起面孔的瞬间,捧着王冠的血手,停滞在半空之中。 被老人死死的握紧。 连带着,现境防御阵线的坍塌和盖亚碎片的陨落,都戛然而止。 一切都仿佛迎来了冻结。 “我拒绝!” 那个孤独的老人眼前的深渊怒吼:“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哪怕是梦已经醒了,也无所谓。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只要我还在,他们就还在。 不,只要还有人踏着我们所开辟的路向前,那么,我们的故事就还没结束—— 不论是谁,都不能否定他们牺牲的价值,不论是谁,都不能玷污他们所留下的荣誉!不论是谁,都休想夺走我的灵魂! 哪怕是深渊也不可以! 如是,不自量力的,抗拒着近在咫尺的结局。 向着擅自落下帷幕的舞台,发起反击。 令一切都戛然而止。 遵照赌局的约定——倘若盖亚归于地狱,那么,马库斯便要归于地狱。可倘若,马库斯的灵魂对此表示拒绝呢? 天平之上的筹码竟然擅自的,阻挡在结果的前面。 宛如螳臂当车一样,不惜牺牲所有,换取短暂的时间。 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一瞬! “赌局已经结束了,马库斯。” 大君怜悯宣告:“你的反抗诚然珍贵,但已经毫无意义,尘埃落定,你终将归于深渊。” “不,赌局还在。” 在血冠之下,老人凝视着被自己阻挡的结果,露出嘲弄的笑容:“所以,规则……还在!” 那一刻,在他身后,艾萨克无声的叹息。 闭上了眼睛。 柯罗诺斯的圣痕再次运转,涌动的神性焚烧灵魂,再度冲破了时间轴之上的无数汹涌暗流。 再无任何犹豫,运转! 粘稠的鲜血从他的眼耳口鼻之中渗出,缓缓滴落,染红了他手中的最后一张卡牌…… 卡面之上,曾经所有的图案尽数退去,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 那是赌局开始之前,最后的一天。 艾萨克忽然收到了罗素的消息。 一次在存续院之外的会面,老时间,老地方。 对于校长心中的不安,他早已经有所了解,甚至,他自身的不安还在那之上,尤其是在知道了部分存续院的计划之后。但会面的时候,罗素却根本没有问起任何他所知的事情,甚至没有查探任何的情报,一切对话都未曾涉及机密。 只有一条来自天国谱系的命令交给他。 优先级甚至在存续院和统辖局之上,一旦其他的计划和罗素的命令相悖,那么就无条件以罗素的命令为准。 在暗淡的灯光下,罗素告诉他: “——不论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你都绝对不可以用尽槐诗的卡牌!” “我知道。” 艾萨克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予以遵从。 甚至没有问原因,只是坚决执行。 其实,哪怕是罗素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槐诗作为天国谱系的重要传承者和下一代板上钉钉的谱系之主,可以说是理想国复兴的希望和所有人的未来。 哪怕是孤注一掷的赌局,也必须留下一点点翻盘的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