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看向了演奏大厅的方向。 当艾晴平静的将纸页再度翻过一张的时候,吉赛尔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和迷惑:“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弗朗西斯科那一份乐章,已经吞噬过不下六位灾厄乐师的灵魂了,那是一个陷阱!只有弗朗西斯科是个傻子,觉得它有完成的希望。 可十几年了,他找了不知道多少人,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完成演奏!”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艾晴反问:“演奏的又不是我,担心又不会有用,况且,我为什么要担心呢?” “……” 吉赛尔呆滞,难以理解。 “难道……你讨厌他?” “是啊,讨厌,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麻烦,每次被他甩了烂摊子过来,就会觉得头疼。和他说话的时候,压抑不了自己的脾气。 只要看到那一张洋洋得意的脸,就想要冷嘲热讽。 发自内心的不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艾晴坦然的回答:“怎么,难道你喜欢他?” 吉赛尔无言以对。 但却无法否认——即便是此时,对弗朗西斯科的执念有所担忧,但同时,也在隐隐的担心着那个刚刚还两度战胜了自己,折磨了自己半个小时的对手。 不是担心天国谱系后续有可能的报复,也不是因为害怕眼前这个女人会因此对自己有所敌意…… 只是,不忍心看到他自寻死路而已。 她觉得自己一定哪里有问题。 “再没有什么,比艺术更加残酷了,吉赛尔小姐,你作为末日画师,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艾晴看着她,平静的说道:“不论是音乐还是绘画,都绝非看上去一样的美。恰恰相反,你所能从其中得到的享受,百倍的低于你所受到的折磨。 倾尽全力的努力,苦思冥想的煎熬,日复一日的练习,依旧无法向前一步……那样的绝望,你应该早已经熟悉。” 吉赛尔闭上了眼睛。 指节,已经捏的发白。 诚然如此。 她无法辩驳。 被艺术所钟爱的人,只不过是被艺术所诅咒的可怜虫而已。 沉浸与所谓的美学和艺术之中,忘我的狂奔和追逐,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经一无所有。 而艺术依旧如此的冷酷,不曾垂怜分毫。 这样的苦痛,艾晴也曾经感同身受。 在槐诗成为母亲的学生之后。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拒绝教她大提琴了…… 从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开始,憧憬着母亲的样子,日复一日的苦练和勤习,自以为有所成就和得意。 源源不断的得到奖杯和赞赏,每一张笑脸,每一声赞美和掌声,都让她产生了某种幻觉——啊,自己是被艺术所钟爱的。 或许。 或许是这样呢? 但,一定有的人,会被偏爱更多。 当自己私下里苦练了四五年的大提琴,被槐诗以两三个月的时间轻而易举的超越时,她终于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爱,从自己的家里得到的位置,还有自己最引以为豪的音乐天赋,全都被那个家伙超过了。 自己所得到的,只有一个槐诗为了讨好自己而装模作样放弃的‘第一’。 一个可怜兮兮的安慰奖。 哪怕母亲猝然去世,槐诗仅仅只是掌握了基础,可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只靠着自学,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之下,走到了这种程度。 倘若自己依旧如同曾经那样,一定会妒恨到发狂吧? 可是,不论如何厌恶和抵触,每当回忆过去的时候,所想起的却只有那一张阳光下的稚嫩笑脸。那么蹩脚的握着琴弓,抱着过于庞大的乐器,展示着那些刚刚学会的技巧。 那样期盼的凝望。 向着自己…… 艾晴垂下了眼眸,无声叹息。 “即便如此痛苦,可你们却依旧那么热爱,不是么?” 而相比之下,学会了放弃的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未曾有踏入那样的领域之中的机会吧? “放心吧,吉赛尔小姐。”她翻过了一张完全没看过的纸页,仿佛自言自语:“我对他讨人厌的程度有信心。” 在那一瞬间,渺小的大门,在无从束缚那源自灵魂的狂热奔流。 高亢而浩荡的旋律,自黑暗中喷薄而出。 于此,向世界高歌! 即便世界痛吻与我…… 惊怖诡异的意味已经自旋律之中消失不见,槐诗已经脱离了曲谱的束缚,补入了创作者未曾完成的领域。 以自我的灵魂,演奏出崭新的乐章。 就像是在黑暗荒芜的世界里,庞大的日轮缓缓升起时那样,洒下了耀眼炽热的辉光。琴弦的鸣动中,演奏在继续。 即便,已经被夺走了一切。 眼睛、四肢、肺腑、心脏,乃至灵魂! 槐诗已经一无所有。 可在弗朗西斯科的凝视之中,仿佛能够看到,死者的亡骸自台上起舞。哪怕被取走了一切,演奏依旧未曾停止! 不,正因为被取走了一切,这演奏才真正的迎来了高潮! 拿去吧! 全部拿去,即便是失去所有,我依旧将追逐。 我将演奏!我将歌唱! 哪怕失去灵魂! 可现在,存留在此处的是什么呢? 那演奏这一切的又是什么? 自己所聆听到的是什么? 弗朗西斯科抓着自己的脸,鲜血淋漓,可是却感受不到痛楚,因为他已经被卷入了那旋律之中去了。 沉浸在了这狂热又庄严的洪流中。 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仿佛奔跑一样,舍弃了一切,忘我的追逐…… 直到自我的灵魂在槐诗的光焰中,焚烧成灰烬。 他终于看到了,道路尽头所等待着自己的东西!可是不论自己如何的努力,如何的追逐,却始终无法靠近,始终无法跨越这绝望的距离…… 但他已经忘记了绝望,也忘记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