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光气短了刹那。
连本来大踏步走向明德殿内室的步伐动作都放轻了,完全见不到她方才理直气壮、来势汹汹的模样,俨如奔来凶狠寻找猎物的狼狗变成一只圆溜溜的家犬,支棱的耳朵都跟着耷拉了下来——
“啊?”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发出了一声装傻的反问之后,来了个大转弯:“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啊,你当然不会广开后宫的,对吧,阿澜姐姐?”
再者说了。
沈惊澜作为地坤,即便在帝后大婚之夜为了圆平常的梦、暂且居于上位,可这世界的乾坤之序本就是生来注定的,她会需要乾元的信香抚.慰,尤其是在信期时,唯有给她种过印的乾元能缓解那恐怖的情.潮。
以她如今的地位,杨柏他们的奏议完全是荒唐可笑,即便沈惊澜本身是地坤,也不可能接受那些中君和其他乾元。
叶浮光是从她的身体角度考虑,不想要她受那么多的苦……这本颜色小说里,也不是没有一些配角被诸多乾元种印的,但起初这过程是难熬的痛苦,毕竟地坤这性别天生居于劣势,犹如天生的孕育工具人。
当然,朝堂里也不是没有请帝后尽快诞下继承人的正经声音,他们的想法也很好理解,沈景明走得突然、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心中认为,倘若他有正经的皇子皇女,这皇位不至于落到沈惊澜这里。
可是无论是什么声音,叶浮光只坚定一点——
她不会同意让沈惊澜生孩子。
……
沈惊澜见她的神色从短短时间里的心虚、强装镇定转而想到不知什么东西,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冷哼了声,“你最好是真这般想。”
倘若被她发现叶浮光的心意不坚定,或是所谓的信任根本不存在……她暂且不想去思考这后果,总之某只小狗会很惨。
叶浮光小声哼哼,走到她的身边,反正自从她进来之后这殿里伺候的宫人都已经退到了暗处,现在她们在内室也有屏风挡住,她便从侧面抱住沈惊澜的肩膀,使出自己熟练的撒娇手段,将下巴抵在她肩上那块银色云纹,低声道:
“不要生……不要孩子,好不好?”
指尖搭在折子上的人眸光略动,蜻蜓点水地自御案上挪开,改而带着笑意看着来到自己身边,散发着一股只有她能隐约捕捉到的浅淡冷香的人。
她有些走神地想,雪应该是没有味道的。
北境苍茫的鹅毛大雪飘下来时,只让她感觉到无边的寒意,刺骨凛冽。
可是落在她花园里的这片雪花却不同……仿佛沾染了自己的信香味道,又将那独属于地坤的暖香中和,变成一种令自己很喜欢的味道。
总之。
她真的很喜欢她的皇后,不管是模样、性子还是这独特的信香。
殿内安静太久,沈惊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太久没回答,让抱住她的人掌心收紧稍许,将这拥抱染上不安的意味。
她放下狼毫笔,反手捉住叶浮光的手背,不紧不慢地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转头亲了下,语气带着足以安抚人心的温柔:
“安心。”
或许是想到早上朝会那些人,她神色变淡了些,唯有语气还如方才那般,“我心中有数,还不到时候。”
她知道皇后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忧,于是将话放在这里,以为这样就能解除对方的惊忧。
可是叶浮光却只将她抱得更紧,脑袋压在她的脖颈间,带着很难言说的恐惧,反复深呼吸,良久才坚定道:
“我说,不准生。”
“不管现在还是往后,你不许生。”
沈惊澜怔了怔,出声道,“为何,你不喜欢小孩?”
-
不喜欢小孩吗?
叶浮光想到自己曾经呆过的孤儿院,永远都有年纪更小的弟弟妹妹被送过来,有的是智力有缺陷、有的是身体很不好,其中有乖的、有不乖的。
她说不出对这些同类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心中始终有个疑惑,就是他们、或者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选择生孩子的呢?
于是她读书时,总有意无意地去关注这些,心理学、爱情故事……社会学,她什么都看,却发现那些理论套不上这些日光下的悲剧。
很顺便地——
她被科普了很多生产的知识。
虽然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地坤生孩子到底是怎么样令所有人觉得轻松的事情,可是沈惊澜之前在鸢城的医案和脉象还在她的记忆里,叶渔歌的医术虽没到可以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却也可称独步天下,就是这样的神医在鸢城看沈惊澜的医案,都几度翻古籍到半夜,给她的药方也是换了又换。
后来更是叮嘱叶浮光,若是不想离,就多看着点那位。
沈惊澜从前的那些重伤、九死一生最终治愈的伤,并不是没有在她身体里留下痕迹,她看似强大不可战胜,实则命运早就在暗处准备收取她曾经肆无忌惮预支的愈合能力。
现在她成了帝王,是天命所归之人,是大宗建国以来除了燕城战时都所向披靡无可匹敌的战神,所以那些朝臣都会忘记,她也只是肉.体凡.胎,她也是会受伤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