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坤没想到她们俩能为了这小孩的事情找上来。
而且看起来还对这孩子非常感兴趣。
想到太医院最近例行的诊脉,以及自己哪怕府客满后院,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的肚子,雍亲王倒是也猜到了几分她们的来意——
当即叹了一口气,随意拱了拱手,目光落在小蘩的身上,开口却说:
“她不可以。”
这是对着沈惊澜和叶浮光说的。
先前看他一路过来,现在身上还带着一些被环绕的乾元信香味道,与他本身的地坤信香缠绕在一起,除了中君,脸皮薄一些的乾元和地坤都会频频向他投以目光,犹如见到四月芳菲。
显然是刚被府中的下人匆匆叫出来的。
沈惊澜本来无意管长辈的事情,毕竟她也知道,即便大家身体里都流着相似的血液,她也不可能要求所有人如高.祖、如她这般,只有一个伴侣,并且为此忠诚长久。
沈家建国之后,人丁凋零,小叔喜好玩乐、也很擅于约束府中人,从没有让那些门客仗着自己和他的关系在朝廷里闹出什么丑事,人来人走,都是静悄悄的,只有踏入他府中后院,才会惊觉他一个地坤竟然敢让这么多乾元待在一块,偶尔也还有中君在其中。
不过他府上惯是不留人的。
他如孤臣,不论坐在皇位上的天子是谁,但凡皇帝交代的事情,皆会漂亮地做完,再加上高.祖在的时间短,后来换成了沈景明和她,两人都是小辈,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找皇叔不痛快。
——毕竟,需要名声的只有那些民间的普通地坤。
而沈泽坤的地位,并不是这些风流桃花债就能撼动的。
不过,还有沈家的血脉流落在外,甚至被这般私.囚在旧地,又是另一种意义了。
……
从沈泽坤出现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沈惊澜轻飘飘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指尖在面前这方有些疙瘩、每一丝纹理都浸润了油烟痕迹的老桌上点了点。
“为何?”
简单的二字,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力量。
这和叶浮光好奇问小孩的故事不同,沈泽坤既然管着宗人府,自然会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他默然片刻,神色里带了几分苦笑,只道:
“她不能姓沈。”
但他也不愿意让小孩跟着另一个人的姓。
所以只起了一个“蘩”为名,交托给跟了自己很多年的家奴,让对方带着回到旧地燕城去,他会定期寄银子,但父女俩此生不复相见。
他的话音落下,沈惊澜扬了下眉头,还没有继续启唇,忽见方才还一直坐在对面没吭声、被眼前的局面吓到的小女孩,这时候从长凳上站起来,大声对着沈泽坤道:
“我也没想姓沈!”
“你放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
“我不会赖上你,我也不会让你养,阿笙病死了,再没人替你看着我,你也别费
心找新的人,我不会永远活在你的掌控下。”
小姑娘声音还是脆生生的,话语却极具力量,掷地有声。
沈泽坤薄薄的眼皮掀起,沈家人都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沈惊澜冰冷凛冽,被眼尾的旧伤破成一点刀尖吻血的冷艳,沈景明则是星目,只其中少正气,予人一种难言的邪佞,至于这双眼生在沈泽坤身上,就完全是勾人的多情桃花。
一颦一笑,都极具风情。
他只看了小蘩一眼,还待说什么,最近被太医院进补得有些红润的面颊即刻转白,而后,薄唇轻轻抿了抿,仍然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唇角漫出一丝血色。
跟着他进来的一位家仆立即过来,惊忧地叫了他一声:“王爷!”
然后很古怪地将身体挡在他和那小姑娘之间。
小姑娘怔了怔,面色变了又变,忽然喃喃道:“……原来是真的。”
叶浮光和沈惊澜对视一眼。
都发现其中有异。
-
小馆子终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有沈惊澜和叶浮光在这里,将内容挪到雍亲王府,将此地发生的那些谈话都封存,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晌午时分。
移步换景、流淌着潺潺溪水的园林里。
雍亲王的身子按太医的说法,即便天生体弱,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应当不至于有这般内伤,叶浮光隔着些距离,坐在院子外头,时不时往院房里瞥一眼,又往不远处竹林下正在悠闲喝茶的沈惊澜、以及不安地坐在她对面的小孩那里看一眼,只觉得自己根本忙不过来。
片刻后,太医从屋里出来,提着自己的药箱,眉头皱了又皱,嘴里嘀咕了几句寻常热症的症状,但显是不大确定,故而始终不肯松开眉。
他自然看见了不远处的皇后娘娘,正是如此,更不敢上前复命。
叶浮光见他一副诊断了、却又不是很确定的模样,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不比沈惊澜那样是土生土长的人,对于什么诅咒、鬼神根本不信,她都来
了这离谱的世界,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她只是不懂这到底是什么隐藏的触发机制。
还在愁思是不是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