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闻起来令人舒适。
他把外套脱下来简单搓两把拧干挂在一边,看向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脸上也沾了点脏污,于是掬一捧水开始洗脸。
水的温度渗进骨头,让他从脚底到天灵盖都极度松弛地颤抖了一下,埋在手心中的脸色非常难看。
行天崎其实不像表面上那么欢脱,实际上他自己刚刚死于交通事故,这辆列车轨道下面压着的女孩将他完美拉回了那场灾难中,反复摩擦着他灵魂上名为死亡的伤痕。但他不能表现得太过软弱,在阅读和观看过的所有故事当中,因为一点PTSD而陷入低谷不能自拔的角色总是最先炮灰的那个。
他已经在拖后腿了,譬如其他两个新人都解锁了底牌,就他还没有,不能让这种差距再进一步拉开了。
不远处隐隐传来同伴们走来走去寻找日志的声音,行天崎使劲搓了搓脸,抓下架子上柔软的毛巾把自己擦干,抬起头,再一次看向镜中干净的倒影。
……以及倒影的身后,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正紧盯着自己的玩偶。
是那只摆在窗台上看报纸的玩偶,棕黄色,看上去是头卡通驴的造型,有着长耳朵和凸出的前齿,身上却穿着绅士般整齐的三件套,脸上还戴着块银链单片眼睛。行天崎看到它的时候它短小的手(蹄子?)中没有了报纸,而是平举起来指向门的方向。
他和那对充满恶意的塑料眼睛对视了。
浴室外的轮回者们只听见一声惨叫,纷纷朝浴室的方向奔来,接着就看到浴室推拉门整面被撞碎,一道影子裹挟着满身碎玻璃的残渣,就那么从里面横着飞了出来。
他并不是“摔出来”就算了,而是尖叫着飞在半空中,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着领子还中途拐了个弯,一口气飞出包厢门,才屁股着地掉在门前的地毯上。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其余人:……
姚淑:“你这是怎么啦,你遇见什么了?”
“是那头驴!浴室里的驴!唉哟……”行天崎试图爬起来,但只是从坐在地上变成了跪坐,痛苦地碰着自己的后腰:“我该不会把尾椎摔断了吧……”
“腿脚还能动就没有断。”沈垂文认真地说。
柊小湫小心翼翼靠近浴室,碎玻璃在脚底下咯吱作响,她伸头看了一圈,疑惑道:“哪有什么驴?”
“你指的该不会是这个吧。”谭真说。
人们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原样摆在窗台上正在看报纸的绅士驴玩偶。
“就是它!!离它远点!!”行天崎立刻喊,吓得靠近窗边的几人齐齐后退一步,拿出卡牌戒备着,但绅士驴一动不动,就是个布偶的样子,反倒显得大家一惊一乍的举动有点可笑。
姚淑不太确定:“你是说它把你扔出来了?”
“千真万确!我都掉血了!”行天崎悲愤地看了眼自己的血条,加上之前撞击时造成的那次伤害,他现在的血条已经下降到了56%,为了避免再碰到什么意外他只好使用了一□□康活力泰拉明(试用装)】将血量恢复到86%,看着仅剩下一张的补血药隐隐有些肉疼。
“告诉我刚才你都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详细一点。”谭真说。
在他的要求下,行天崎把浴室里的经历尽可能描述一遍,当然隐去他自己的心理活动。谭真听他夸张地形容玩偶诡异地出现在背后然后他什么也看不清就失重倒飞出去的恐怖气氛,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很乏味,又隐隐透着礼貌的不耐烦,好像在想这事什么时候结束,他好准时下班。
不过即使他看上去完全不感兴趣,对方说完后他还是得出了结论:“它就是这间包厢的乘客。”
保持谦恭,请勿与乘客对视。——行天崎违反了基本的礼貌规定,所以他被乘客赶出来了。
“向一只布娃娃保持谦恭?”行天崎抑制不住吐槽欲了:“这谁能想得到——”
“一只刚刚把你扔出十米开外的布娃娃。”柊小湫说。
沈垂文一脸横肉上浮现出忧愁:“若当真是有此等力量的妖邪,凭我们几人如何杀灭得了哇?”
谭真盯着窗台上的绅士驴玩偶,其他人都有些畏惧,生怕玩偶突然活过来和自己对上眼神,但玩偶的脑袋一直安全地遮挡在报纸后面。谭真留意到它身上的套装还配有领带夹,袖扣也是货真价实的祖母绿宝石,假如忽视长耳朵驴的造型,它还真像个货真价实的绅士。
“不一定要杀灭……”他若有所思道:“既然它把我们当成乘务人员,也许我们该为它做点什么。”
他转向行天崎:“你说你在镜中看到它的时候,它抬手指着门?”
“是的,而且看上去很激动,像在让我滚出去。”
谭真站在浴室前的一地碎玻璃上,沿着浴室到包厢门的方向走了一遍,最后在门外停下脚步。
“我知道了。”他对轮回者们说:“我们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