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武瑞安打点过一切之后,去了见素医馆。 见素医馆里,狄姜正在大扫除。她的双手包着纱布,夹着扫帚,一举一动都显得很笨拙。 武瑞安见状,大步跨进铺子,夺过她的扫帚,将她摁在凳子上坐好。 “你的手还没好透,怎么能干如此粗活?”武瑞安将扫帚扔给问药,说:“看好你家掌柜,再磕着碰着哪了我唯你是问!” “是~奴婢遵命~”问药’噗嗤’一笑。显然她是知道狄姜的皮肉伤都已经好透彻了,但是她依然决定让王爷和掌柜继续恩爱下去。装病什么的,可是感情加速发展的催化剂,最管用了! 武瑞安在狄姜身边坐下,狄姜忙呼唤竹柴端来一碗冰镇银耳汤。 武瑞安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我没胃口。” “出什么事了?”狄姜侧头看他,面上虽然仍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意,但是眼眸里却多了几分认真的询问。 武瑞安叹气道:“我可能不能再留在太平府。” “为什么?”狄姜疑惑。 “因为……” “嗯?”狄姜眨了眨眼睛,等着他继续说。 因为我可能要做一件得罪左相一脉的事。母皇现在还没有能力动摇公孙一族,只要此事暴露,宣武将再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他的下场要么是死,要么是带着狄姜亡命天涯。 但是原因武瑞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不想在不确定的事情发生之前给狄姜造成负担。 “没什么,你不要担心,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狄姜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突然话锋一转,说:“王爷,要不要陪我去散散步?” “现在么?” “嗯。” 武瑞安看了眼天色,见天色还早,便点了点头说:“好。”他说着,给狄姜头上罩了顶冪篱,便牵着她出去了。 一路行来,初秋之景不似春光,但尤胜春光。 看枫叶在似乎夕阳下红遍,层林尽染。 二人走啊走,不觉间竟行到了明德门下。 此刻,城门之下围了许多人,他们交头接耳,在传阅数封信件。 明德门早在武瑞安的安排下,换上了他的人。他牵着狄姜挤进人群,终于在门楼下见到一脸焦急的吕晨飞。 “出什么事了?”武瑞安对吕晨飞说。 吕晨飞颤抖着指着城楼,说:“许、许卫州上去了,他把城门上的侍卫都打晕了!” “什么!”武瑞安大惊失色,抬起头,果然便见许卫州站在约莫四丈高的城门之上。 明德门的城门宽约十五丈二尺,分为三重三楼,由外向内,分别是闸楼、箭楼和正楼。除南门箭楼外,其余各楼下都设拱形门洞,门洞高、宽各三丈,深八丈。正楼为重楼,面阔七间,进深二间,高十丈,三层檐歇山顶,周围有回廊。乃太平府最大最高的一座城楼之一。 “他什么时候上去的?你们怎么不拦下他!”武瑞安说着就要飞身上前,却听楼上传来一声厉喝——“天地不仁,我一生忠肝义胆,为国为民,老来却断子绝孙,无人送终!” 只见许卫州踏上城墙,发丝在呼啸地风中飞舞。 他地双手拨开衣襟,褪到腰间,露出他满身伤痕。 他不似一般老者,鹤发鸡皮。相反,他的身上每一寸都是肌肉,虽然精瘦,但是充满了力量。 在场之人大多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光凭他身上交错的伤痕就能看出,多少年前,他曾经历过的,是金戈铁马,是烽火狼烟,是气吞万里如虎。 原本灿烂的艳阳被乌云所遮,天地之间一片阴暗。 许卫州站在凛凛风中,神色刚毅,背脊直挺。 他说:“我曾与太宗一齐推翻前朝暴.政,建立宣武一统;也曾带兵北伐突厥,东征靺鞨;我令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安享太平。可自从太宗驾崩,文帝登基,残害手足、陷害忠良等事便屡屡发生,到最后竟发展到令我宣武铁骑自相残杀的地步!文献之争,令死伤者越十万!” 许卫州字字铿锵,说着让所有人心惊胆寒的过往。 辰曌的通缉令没有说是镇国公犯案,百姓不知道许卫州的身份。他们面露疑惑,看着许卫州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同情——他们不过是将他当作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头。 “王爷,要不要末将去带他下来?”吕晨飞浑身颤抖,请示武瑞安。 武瑞安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您……” “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武瑞安一脸凝重,说:“我只能保证自己在他手里不落下风,但想把他平安带下来,却是断不可能。” 狄姜在一旁,双手交叠在身前,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许卫州。 许卫州接道:“文献之争时,我曾有将士的夫人刚产下孩子,他们就问她‘你追随文帝还是献王?’,她说‘自己的丈夫忠于文帝,但自己不认为献王有错’,就这一句,他们直接将她的孩子扔出窗外,摔死在雪地里(1),当晚,她就去了……他们曾经都是跟着我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我曾答应过他们,只要能活着回去,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可现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