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武瑞安离开太平府的时候,车驾简单,只有为数不多的仆从和行礼,马车上也没有武王府的标示。他似乎根本不想让人知道那是武王府的车驾。低调如落荒而逃。 狄姜坐在城门的最高处,在没有人能看见她的地方,手中握着一只开得明艳的秋海棠。 海棠花别名断肠花、思乡草。她代表了离愁别绪、呵护、苦恋。 武瑞安的前半生,就像一树秋海棠。 平生不借春光力,几度开来斗晚风。 他固执地与不属于他的长情争命数。 “就这么让他走了?”身后传来太霄的声音,眼角很快便瞥见他从天而降的雪白衣袍。 狄姜没有回头,只轻轻颔首:“嗯。” “剑鞘不要了?” “总会有别的办法。” 太霄没有再说什么,应了一句,便无声站着。 狄姜跟着武瑞安的马车一路从武王府到了城门,而后她先一步上了城楼,很快,她便见到他的车驾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缓缓驶出。 她素手一掷,那束海棠便落在了武瑞安的马车顶上。 …… …… 我们曾经朝夕相伴,我们曾经亲密无间。而你好不容易游到了对岸,再爱也未必想回头。 生命总是太短暂,来不及一一告别。 看时光一去不复返,任悲欢离合无可抑制的发生。 今与君别离,望前路漫漫,愿君以后行路易。 …… …… 当天,狄姜和太霄回到见素医馆,便见桌上赫然放着一块石头,正是太霄剑的剑鞘。 “它怎么会在这里?”狄姜蹙眉,看向太霄。 太霄上前,握住石笋,一阵寒芒飘散而出,那石笋便化作一片晶莹。太霄凭空祭出太霄剑,剑与剑鞘便无一丝缝隙的合在一处,剑穗无风而舞。 太霄对狄姜微一颔首:“是真的。” 狄姜心中起疑,突然心头一紧,闪身回房。她掀开枕头,便见枕下的虎符已不见踪影。 “出什么事了?”太霄跟了进来,蹙眉问她。 “是问药,”狄姜长叹一声:“她拿走了虎符,把它交给了武瑞安,所以武瑞安把剑鞘还给我了。” 太霄点了点头:“算不得什么大事。” “嗯。”狄姜点头,不再说话。 太霄见她情绪低落,看了她一会,终是没有忍住,劝道:“回去吧,回鬼域、或者三十三天,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要待在凡间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狄姜抬起头,嫣然一笑:“你觉得我会为一个凡人肝肠寸断,会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写命数?” 太霄帝君负起双手,不说话。 “凡人有凡人的法则,我不会插手。”狄姜笑道:“武瑞安的结局已定,未来的路有人陪他走下去,如果他冥顽不化,终会自取灭亡。但无论如何,那已经与我无关。” “是么。” “嗯。”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凡间?” “凡间才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是问药。” “问药怎么了?”太霄神色一紧。 狄姜叹息,踯躅片刻,接道:“虽然我跟鬼君说无碍,但我知道,问药已经愈加无法控制了。她从前不会对我说谎,但如今会为了武瑞安偷盗虎符。她不再纯净,而不纯净的她就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太霄沉默须臾,叹道:“你自己把握好,必要时候,我不会再由着你乱来。” 狄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天,狄姜带着书香、竹柴收拾医馆。 问药看着他们忙活,不解道:“掌柜的,你要去哪儿?医馆不开了?” “嗯。” “为什么?” “我要带你们换个地方住。” “哦……”问药见狄姜一脸淡然,丝毫也没有要惩罚自己偷盗虎符一事,微微放下了心,但也不敢多问,生怕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 当天傍晚,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洒在院里的大榕树稍上,惹来一片旖旎。 狄姜一直都很喜欢这棵树。临到要走了,也恨不得把这棵树一块带走。但那个灿烂的瞬间,她突然明白。它是属于太平府的。就算自己强行把它带走,它也未必会快乐。反而会失去让它发光发亮的景色。 树叶哗哗作响,她仿佛看见武瑞安仍还坐在树下,倚在吊椅上,对着自己微笑。 他招手对自己说:“再过十年,二十年,我希望还能坐在这里。杯中有酒,碗中有肉,怀里有你。” 那时候的他,真大胆。放眼三界,怕也只有他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但是以后,他再也不是那个站在阳光里,可以肆无忌惮的对自己大笑着说“你不爱我没关系,反正我有一生可以浪费”的武瑞安了。 他要权利,要复仇,要所有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其实狄姜是替他开心的。 他终于找到除了爱她以外的目标了。 哪怕她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得到,那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狄姜想着想着,一抹脸颊,便是